李承业伸手捏住她手腕,一把夺下茶盏,以平铺直叙的语气道:“这杯凉了,重新倒一杯。”随即将这杯茶置于桌案。
茶面上冒着一缕一缕的热气,飘飘袅袅。
李承业垂眸,避开对面射来的视线,拿起茶壶欲再斟一盏,却被杜平按住手。她的手心很热,力道极大,压得他一动不能动。
杜平轻声:“算了,不用了。”
李承业仍垂眸不语。
杜平一瞬不瞬望着他,没有等到任何回应。她竭力往下压的手掌带着一丝轻颤,问:“为什么?”
李承业听出她语气中的晦涩压抑,缓缓抬眸。
“为什么拦住我?”杜平自嘲地笑了笑,“这样不就前功尽弃了?”
她的声音很轻,眼眶微微泛红:“你都快成功了,为什么还拦我?”
李承业凝视她双眸,依稀又看到小时候那个倔强的身影,他不由放柔语气道:“你从始至终没疑朕,朕不该如此。”
杜平盯住他:“谁给你的毒药?”
李承业微微一笑:“追究这个并无意义。”
杜平沉默片刻:“藏不住的,事情只要做过,就会留下蛛丝马迹。”
李承业:“算朕求你,别查了,就此揭过罢。”
杜平轻声反问:“杀人未遂是可以就此揭过的事?成功了,我需付出性命,失败了,却要我既往不咎?我每退一步都会助长对方的气焰,事情若传出去,就会有人以为尝试杀我也没大碍,到时候只要找对人求情就行。”
她定定望来,斩钉截铁道:“不可能,这事儿没法翻篇。”
李承业忽地一叹:“是啊,你从来都不是个耳根子软的人,小时候连平阳姑姑求情都不管用。”他垂眸盯住桌上的茶盏,沉默片刻,骤然伸出手拿起片刻前刚被他压下的那杯,毫不犹豫地仰头就喝。
杜平措手不及,阻拦时已迟一步,眼睁睁见他抿下一口。杜平急忙去拍落杯盏,却被李承业提前防备,后退两步,避开她的手。
杜平惊道:“你干什么?你疯了?”她转头就往外喊,“太医!”
“不用。”李承业的声音恰好盖过这声“太医”。他脸上毫无惊惧之色,镇定自若道:“你今日进宫前就没想过吗?事到如今,朕跟你之间也许只能活一个。”
杜平的心不断往下沉。
进宫之前,她还想一定要替他安排万全退路,还想劝他宽心,人生很长,只当从头来过。
她感到指尖冰凉,稍稍动了动手,又握紧成拳,问:“为什么?活着不好吗?”
李承业笑意温柔,感慨道:“若我只是李承业,活着很好;可朕是皇帝,李家没有跪着活的皇帝。”
杜平呼吸微颤:“你不用跪,你依然保有尊严,没人敢对你不敬。”
李承业摇了摇头,道:“李家江山在朕手里丢失,而朕却继续活下去,”他目光坚定,一瞬不瞬道,“这就是耻辱,朕不能让先祖蒙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