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那头的夫妇眼中近乎充血,眼泪落下时,他们提起了刀。
阿珏,是爹娘有负你,带你来人世,却不能让你安然一生。
与其让你受人胁迫凌辱,不如先给你一个了断!
那头的喊话音未落,已有箭矢破风而来,直入她肩胛。
后来懂事了,她才明白,那不是致命伤,而是让敌军以为她已是弃子的一招险棋。
大军涌来,为求自保的敌军第一个将她丢下悬桥。
扑通一声,她掉进冰冷的水流里,厮杀声,嘶喊声,全都被流水隔开。
她呛了两口水,就在快要昏迷过去时,被人紧紧抱住,捞出水面……
……
云珏至今还记得,那段日子,母亲几乎是寸步不离的陪着她。
那种庆幸欢喜中夹杂着浓烈痛苦和愧疚的模样,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这些年来,她一直活的很自在。
虽然有时调皮过头了,也会被上家法,可即便上家法,也多是给旁人看的。
只要没有犯下违背道义律法的大错,处罚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
曾有多少次,她被母亲督促着读书写字,棍棒都拿出来了,比她胳膊还粗,可她眨巴眨巴眼,把眼睛挤得红一点,母亲便愤愤的扔了棒槌,嘴里数落着,身体却很诚实的惯着她。
而她很早很早就知道,她可以对父母撒娇,耍赖,示弱,求饶,唯独不可以发脾气、埋怨。
否则,那些往事会立刻涌上来,他们就又变成那副痛苦又内疚的样子了。
说白了,她可以骄气,可以顽皮,但不可以活的不好,或者变坏长歪。
他们永远不会怪她,只会怪自己。
可是,被愧疚情绪操控的他们并不能很好的把握宠爱和宠溺的度。
于是,她只能叹着气,从小开始学习如何掌握这个度,然后在这个度数内,顽强又快活的成长起来。
来长安之前,她不是什么意识都没有,可当她小心翼翼向母亲问及,到了长安后该注意些什么,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时,母亲露出的神情,让她再也不敢多嘴。
那是一种惊惧,和久违的愧疚。
仿佛她这一问,是在怀疑自己来到长安不是来读书,而是来送死。
母亲握着她的肩膀,恨不得把话刻到她脑子里——
“阿珏,母亲永远不会让你置身危险之中。往日你在陇西如何过,到了长安便继续怎么过。就……就当是去游玩一回。若说你要留心什么,那便是吃饱,睡好,千万不要生病。尽管无忧无虑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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