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父治军严厉,可麾下依旧有不服军纪的漏网之鱼。凡事都有例外,你凭什么说世家贵族中不存忠义清正者?没有证据便不该妄言,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懂吗?”
赵程谨:“你……”
“即便圣人有求援之心,也从未表达过强迫之意。你莫要率先弯曲事实做些无谓猜想。我实话告诉你……”云珏沉着脸,朝赵程谨走了一步,竟于周身掀起一股冷冽气势,把赵程谨都震住了。
云珏微微倾身靠近他,声音压低,语调冷而决绝:“若有朝一日,陇西真的退无可退,无论是不是圣人发难,你我都不会是亲长们的顾忌。因为,我会在你我成为要挟他们的棋子之前,先给你一个痛快,再给自己一个痛快。明白了吗?”
赵程谨倒抽一口冷气。
他从未见过云珏这个样子说话,一时间竟被震傻了似的。
“表、表姐?”
下一刻,少女偏偏头,满眼揶揄戏谑,调子又变得轻快可爱:“可是,我觉得不会有那一天叭。”
赵程谨后退一步,像看怪物一样将她上上下下扫过。
云珏挑挑眉,得意道:“你觉不觉得这一幕特别像《洗剑录》里主角游说同道投靠朝廷那段?”
赵程谨:……
云珏眨巴眨巴眼,见他僵着不动,一把拍上他的肩膀,把孱弱的小赵郎君拍的一晃悠:“你不会真的被我吓到了吧?你我是血浓于水的表姐弟,我对猪对狗也不会对你下手!命只有一条,当然什么时候都要好好活着啦!”
赵程谨:“你……”
云珏:“嗯?”
“你才是猪才是狗!”赵程谨火气大盛,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的:“我定要将你那些不三不四的书全烧了!一本不留!全烧了!”
赵程谨愤怒的拂袖而去,什么局势,什么顾忌,全被怒火烧了个干净。
……
谈话不欢而散,云珏转身想起尹叙说过要她等他。
几步路的距离,少女的身影在回廊的灯火与阴影间若隐若现,待行至明亮处,她的脸上只剩明朗笑意,连夜色都压不住。
尹叙去了尹相院中,她自是不能闯去打扰,索性就在尹叙的院门口等着。
没人的时候,云珏便没讲究,她爬上尹叙院中的假山,刚好可以看到他回来的路。
今夜夜色不错,因气候回春升温,虫鸣也声声复苏。
云珏等了半天也不见尹叙回来,干脆两手交叠垫在脑后欣赏星月。
看着看着,她眼中褪去了刚刚蓄起的笑意,眼中映着的黑色天幕,开始浮现一些画面——
血腥气盖过了草木土腥气的山间,瘦弱的少女被人提小鸡般提在手里,沾满血色的长刀就抵在她的脖子上,甚至划破了皮。
她还很小,可哪怕吓得尿了裤子,也没有对着一桥之隔的父母哭喊半句。
悬桥另一端,大军已至,胜负只因这个小小的少女,多了一丝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