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 她在众人讶然的目光中,向前踱了几步, 轻轻弯腰, 捡起地上茶盏的碎片,放于手心细细打量起来, 她一边打量,一边道:“只是, 妹妹千算万算却忘了一点。”
徐婉儿有些紧张地瞪大了眸子,却听沈芝缓缓道出接下来的话语:“今日你所奉之茶,乃是波斯进贡给朝廷的清尔茶,本是鲜绿色, 遇烫水会变赤,故而只能凉水冲泡,这清尔茶乃是嫁来雍州时陛下亲赐,我平日宝贝,很少喝它,重要场合倒是会拿出来用用,妹妹没见过,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徐婉儿听完,眸子都快瞪出眼眶了,她惊恐之下磕磕绊绊道:“怎么会……怎么可能……”
沈芝不紧不慢地将那沾着绿色茶叶的瓷片递到徐婉儿面前道:“妹妹若是不信,随便让王爷叫个茶师来鉴别便是,反正这茶汤渣子全在地上,一点儿都没得跑。”
徐婉儿见那茶盏碎片上粘的碧色茶叶,又望了望方才那一边她打翻了一地的茶汤,浑身都忍不住打起哆嗦来,她那副又惊又俱的心虚模样,落在众人眼中,一下子出卖了她方才所说的一切证词。
徐律也是无声的垂下了眼睫,一副大势已去的颓然样子,他此时满腔都是对徐婉儿沉不住气的恨铁不成钢,却没法再置一词。
昨夜,徐婉儿找他密谋今日之事时,他便是千万个感到不安,只觉她操之过急,还来不及对沈芝知己知彼。
可徐婉儿却一个劲硬要把沈芝一下杀个措手不及,来个当头棒喝,让她彻底被陆远峥厌弃。
最后他勉强同意了,却不料平日看起来娇柔软绵的王妃竟是个极其聪慧强智的,这样一来,他们反倒是把自己折了进去。
沈芝转身看向陆远峥,不卑不亢道:“王爷,可否差人去唤个茶师来检验一番,还臣妾清白。”
彩珠被沈芝这峰回路转的一出,突然又生起了希望,于是连忙接茬道:“是啊,王爷,茶师还得您的人去请,才不失公允。”
看着她们这你一言我一语,陆远峥眼睫未掀,他单手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似是若有所思。
沉默了半晌后,方才颔首道:“嗯。”
他抬眸看向身侧跟着的扈从,淡淡道:“你去把这几日宿在明德堂的茶师裘沛叫来。”
那扈从拱手领命,步履匆匆便要离去。
正在此时,坐在一盘的徐律却坐不住了,霍然起身就对跪在地上早已三魂丢了七魄的徐婉儿呵斥道:“婉儿,今日王爷在此,若是方才有什么误会,就大大方方说出来,王爷不会为难你的。”
徐婉儿眼见徐律给逼上绝路的自己搭了个梯子,此刻若是不连忙顺着爬下来,便是傻子了。于是声泪俱下道:“王爷,妾有罪,许是妾方才太害怕了,才会一时手滑打碎茶盏,不干姐姐的事,是妾自己的过失。”
陆远峥仰靠在椅背上,垂着长眸斜睨着她,情绪不明道:“哦?那你为何方才口口声声说,这小丫头端的是烫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