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武净好强,受伤以后再艰难都没有让陆安喂过,这回也是倔强地支起半身,自行用膳。
他勺了一口粥进嘴里,含嚼吞下,徐徐瞥了眼陆安,“你今日煮粥忘记放盐了,没有味道不好喝。”
陆安眸色微变,目光不自然地挪到自己提来的粥碗里,屈身勺了一口,果然咸淡无味,米甚至都没有熟透,夹着些许生硬。
陆安:“……”
是他心虚,为了避开温含卉,出门匆忙,太过着急了。
老人心思敏感,见他无言,忽而幽幽道,“你这表情,是做了亏心事的表情。”
他说着来了兴趣,手中木勺啪得往粥碗里一扣,声音宛如醒木拍案,“你平日里是一个严谨又惧内的人,绝不会轻易犯错。结合你方才一脸亏心的表情,你怕不是做了对不起温姑娘的事情!”
陆安被他说得耳尖泛红,却是绷住脸色,认真道,“今日您先将就着吃,明日我一定会放了盐再将粥食提过来。”
胡武净从鼻尖哼出一声,没再说话,埋头用起膳来。
饭后,陆安将他背出寝间去恭房小解,穿过四合院的天井时,满眼春光明媚,有清风徐来拂过两人衣摆,陆安忽然停下脚步问他,“我之前说要给你把那一亩田地翻种油菜,昨日我和温含卉已经把油菜苗都移栽上去了,如今那里放眼望去可不是荒草了,而是青葱的翠郁,您要不要去看一下?”
胡武净趴在陆安背上愣了一下,讷讷道,“我原本只以为你是为了哄我喝药才说要帮我打理农田,没想到你真的种了一片油菜出来……”
“不光是我种的,温含卉也种了。”陆安严谨地纠正他的话。
“外面春景正盛,你也很久没有出门了,我带你去看一下?”他又问了一遍。
胡武净面色犹豫,“你今日不用上学堂吗?还跟我老头子在这里闲聊作甚?”
陆安表示迟到一日并无大碍。
胡武净仍是不愿意,“还迟到一日并无大碍,你赶紧走吧,我看你这张脸都看腻了,免得别人说我拖累了前途无量的陆秀才上学堂,耽误他考乡试。”
“你又不是累赘,何来拖累?”陆安平静的应道。
胡武净似乎被自己口水呛了一下,他默了一会儿,勉强嗯了一声。
这是胡武净受伤以来头一回出门,之前他都龟缩在自己那间年久失修的屋宅里,半步不肯挪。
陆安早已经抽条,高瘦结实的身躯稳稳背着他去了村头那片属于他的农田。
胡武净看到那些鲜嫩的油菜绿苗,叫陆安将他驮到地里,他想要伸手摸摸。
陆安从善如流。
胡武净枯纹横生的手抚过那些蓬勃生长的叶子,安静地垂看,许久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