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淇目光一黯,沉沉道,“你的意思是,太后和皇上接下来会要收缴边将兵权?”
李锡琮好整以暇,举盏饮茶罢,方悠悠道,“只是我的猜测罢了,供郡主思量。其实郡主大可不必忧心,薛氏于本朝可算是风头正劲,皇上又是仁主,未必肯如我方才所言那般行事。冯将军为朝廷戍边守疆,多年来战功素著,皇上与太后自然感念其功勋,想来日后也会恩赐将军荣养一方。”
薛淇听罢其言,竟是先行笑了起来,只是笑容大有睥睨不屑之态,半日止了笑,冷冷道,“你不必撇清言语,适才的话虽有离间之嫌,但也并非虚妄臆想。太后和周洵远是何等样人,我自问不会比你了解的少。”停了片刻,只定定望着李锡琮,道,“你如今正是有求于人之时,对蒙古人尚且肯用心用意,怎么对我却敢甩出这等漫不经心的言语?”
李锡琮沉默良久,忽尔笑道,“郡主此言是冤枉小王了。郡主一向敏而多思,我并不敢轻易左右之。况且如郡主所言,小王此时正当相求之际,若没有十足诚意之献礼,安敢请郡主倾力帮扶?”
薛淇缓缓笑道,“那么,我现下很愿意聆听王爷诚意高见。”李锡琮手握杯盏,轻轻敲击盏面,半晌开口道,“太后,以及周氏一族,如何?”
话音方落,周元笙已是微微一颤,旋即便觉得置于膝上的右手一紧,却是已被李锡琮牢牢握紧。来不及转顾其人其色,便听薛淇曼声笑道,“王爷果然擅揣人心,知道我最想要什么,知道如何才最能打动我。”
李锡琮淡笑道,“郡主过誉了,至此我不妨也坦言一番,太后其人,虽为小王嫡母,但实则并未行过一日慈母之举,母既不慈,子亦不必孝。且小王生平最亲近之人,疑似为她戕害。小王多年来也将其视为仇雠。但首辅周公却与小王无冤无仇,且于礼法上是为小王岳丈。”他转首看向一旁怔怔望着自己的周元笙,又道,“是故,我所能承诺郡主的,只是周太后其人,并周氏一族陨落,至于首辅本人,我并不欲加以追责。”
周元笙心头蓦然一松,随即对着李锡琮颔首一笑。薛淇将二人举动看在眼中,不由轻叹道,“你这样说,是为了顾全阿笙,我倒是可以理解。只是想不到,你竟会如此在意她,我该当觉得欣慰才是。”
李锡琮看向薛淇,湛然一笑道,“阿笙是我的妻子,我自然应该顾念她。”
薛淇着意盯着他看了一刻,倏尔蹙眉道,“如此说来,目下你待她的情义当是远超你之前所能想象,当日你求娶她之时,只是虑到今日之事,权衡再三方才下定决心的罢?”
李锡琮先是点了点头,其后摇首道,“当日我曾对郡主说过,对阿笙是心向往之,向往其人,也向往其人身后之人。如今却是心意弥坚,无论其身后之人肯不肯相帮,我都已是箭在弦上,为我自己,为我心爱之人,也只好奋力一拼。”
薛淇挑了挑眉,目露赞许之意,须臾颔首道,“好,希望你记得今日的话,日后不要辜负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