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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锡琮当日不曾骑马,只伴着她坐于车中,却是一副闭目养神的态度,淡淡道,“释道肇兴西土,流传遍被华夷。善世凶顽,佐丰纲而理道,古今崇瞻,由慈心而愿重。既化愚导顽,辅助王道,岂可以信或不信,简而论之。”

周元笙不想他忽做这般冠冕堂皇之调,听罢不过笑笑,又听他说道,“你知道国朝建立伊始,为何选在此地广开寺庙,其后又将清凉台尊位圣地?”

周元笙眼望山顶一团雾气,摇了摇头。李锡琮便道,“其实是我朝太/祖效仿唐太宗,于交兵之处,为义士凶徒殒身戎阵者各建寺刹,招延胜侣。这里靠近雁山,历来兵戈不断,广建佛寺也不过是为死难者求得托生之道。”

他用平淡的语气诉说着一些不平淡,甚至有些沉重悲凉的事,周元笙不禁回首,见他已睁开双目,幽幽凝望自己,心中一动,发问道,“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你......可有后悔?”

李锡琮默然良久,手指车外一处被雷火烧毁殆尽的草地,道,“天降甘霖,润泽万物,先于雨露琼浆而至的,却是天火霹雳,是恩赏还是惩罚?天若有情,又何至苛责芸芸众生;天若无情,又何必泽被山川大地。”他再度阖起双目,缓缓道,“天道如此,时局如此。阿笙,我不后悔,也轮不到我后悔。”

车马一路向山中驶去,至南台普济寺方才停下,其寺供奉智慧文殊菩萨,因宁王夫妇到访,寺中早已屏退闲杂人等,静闭山门。李锡琮携周元笙进殿内礼佛,礼毕,便行至后殿禅房处稍作休整。

花木葱茏,禅房幽静。寺内僧侣引他二人前往,至房中便躬身退了出去。甫一入内,蓦然见窗下立着一位着鸦青褙子,月白水紬裙的女子,身形高挑曼妙,听得二人进房声响,已缓缓转过身来。

一见之下,周元笙略有几分惊疑,脱口道,“母亲?”原来那女子正是昭阳郡主薛淇。

薛淇淡淡颔首,转顾李锡琮,略略屈膝道,“宁王殿下万福。”李锡琮亦回礼道,“郡主不必多礼。”三人相继落座,周元笙方问道,“母亲是独自前来的?”

薛淇看了她一眼,但笑不语,半晌才对李锡琮言道,“今次是我邀王爷至此,一路之上,可还顺遂?”

李锡琮颔首道,“此间到底算是我的封邑,有些事郡主不必多虑。”言罢,笑笑再道,“时至今日,如履薄冰已是枉然,爽性放开手,筹谋些该筹谋之事便好。”

薛淇闻过,一笑道,“如此说来,王爷想必业已将蒙古人收归麾下?”

见李锡琮点了点头,薛淇便接着道,“那么身在北平的那位都指挥使,也迟早会为王爷所用。我在此先恭贺王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