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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一人低声道,“打昨儿晚上起到这会儿,那玉眉姑娘就没踏出过屋门。早起我送饭进去,你们猜怎么着?人家正伺候王爷穿衣呢,纤纤素手一根根的系着那贴身的带子,我可瞧得清清楚楚,王爷脸上挂着笑,看样子惬意得很。往后可是用不着咱们喽。”

当即有人咋舌道,“莫非王爷真瞧上玉眉了?不是说他不好这个嘛,早前还有人传,他原是喜南风的。梁总管为此下了死命,寻了那么些个绝色的,到底也没入他的眼,怎么就被小小玉眉拿捏住了。要说姿色也不过尔尔,尚不及教坊司送来的妩娘。”

另有人嗤笑道,“那便是你不懂了,妩娘虽艳,可惜是个罪籍,哪儿比的上玉眉清白身家。她是外头寻来的,老子娘都是京里良民,虽则穷些,也算好人家姑娘。”因又一晒道,“可不是穷嘛,不然谁又舍得卖儿卖女的。”

“总之这事蹊跷,忽然间开了窍,就好比千年铁树开了花,怎能不叫人费思量。”先头说话的人又道,环顾四下特意压低了声音,“我听人说,是为皇上要指婚的事,王爷见躲不过了,索性先放开手试练一番,等那新王妃过门也不至扭手扭脚不知如何是好。还有说,王爷对皇上指的人不满意,这会子干脆自暴自弃起来。借着这场病胡天胡地一番,也算是发泄腹内不满了。”

众人听他说的直白,都跟着低低窃笑开来,一时又感叹宁王时运不高,不受皇帝待见。正说得热闹,不防梁谦一脸阴沉地踱步过来,见他们几个聚在一处,不用细听便知道定没好言语,当即重重咳了两声,趁着众人惊慌散开的功夫,伸手点着人头,低声喝道,“各位可都是大闲人呐,白拿着王爷的俸禄,日日想着怎么拿好话编排主子。你们这起子混帐行子,回头叫内务府的人统统领走,全都打发上濠州守陵去。”

众人忙拥上前去作揖赔笑,一口一个总管大人辛苦,总管大人受累,又指天对日地道,“总管大人千万担待些,我们再不敢饶舌的。”梁谦一脸冷笑道,“当我不知道你们素日的心思,嘴上轻浮,心里恶毒!我可告诉你们,咱们王爷是宽宏大度,要是赶上旁人,你们这会子且摸摸腔子上的脑袋还在不在罢!”因又横了一眼,斥道,“还不快滚下去,在这里碍眼。”

众人忙噤了声,吐了吐舌头作鸟兽散去。梁谦等人走光,略整了整衣衫,迈步至檐下,轻轻叩了叩门。半晌里头传来李锡琮懒洋洋的声音,“是梁谦?进来罢。”

推门入内,只见李锡琮正在书案前执笔作画,身上仍是养病时惯常穿的青色直裰,也不戴冠,只用青玉簪束发。一旁侍立着一个婀娜纤秀的少女,正是府中新近采买的侍婢卓玉眉。

梁谦素知李锡琮擅丹青,却少有闲暇弄笔,每每有了一副得意之作也只叫自己拿去库里收着,是以外头知道他精于此道的人寥寥无几。见李锡琮并不抬头,手下亦不停,他便趋近去看,原来那纸上呈现的是一派吴中山水,崇山峻岭环抱,中见开阔。山间一瀑飞泄,于山脚下汇成一汪清泉。绿荫掩映村郭,中有闲客拄杖相访,意态尽显隐士风流。

梁谦看了一会,笑赞道,“王爷近来笔力更趋稳重,山势大开大阖,隐者恬淡从容,只是怎么忽然间走起文人画的路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