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门外风动树摇,周元笙站在融融秋阳下,望着宁王主仆远去,自觉方才痛快淋漓地奚落了李锡琮,心里正涌上一阵莫名快慰,连带着身子都好似舒畅了许多。站了一刻,方由侍女扶着款款登车,打道回府。
这一头,梁谦却是追了两条街才赶上一脸郁郁的李锡琮,他一面撩着帷帘,一面急问道,“究竟出什么事了?王爷果真身子不适,倒是和臣交代一句啊,非这么不言不语的,臣也猜不透您是何用意。”
李锡琮哼了一声,睨着他道,“你和人家聊得畅快,孤王不便打扰。”见他正要分辨,又嗤笑道,“也没见你跟我有那么多话。果真是孤王脾气不好,难以相处,素日里多蒙总管大人担待了。”
梁谦看他说话间,又有虚汗直冒,也顾不上理会他的不满讥讽,一个劲劝问道,“您要是不舒坦就别在那马上颠簸了,咱们坐了车回去可好?”
李锡琮身上虽痛,却硬是不接这话,其实心内知道背上伤口已被蹭出一片血渍,只是隔着一层公服瞧不出来罢了,至于那素白中衣上则该是点点斑斑一片狼藉。
他一脸忍耐,梁谦如何看不出来,亦知道他那不听劝的脾气,索性拉着他说些旁的,转移不适之感,“方才那位周家大小姐倒是健谈,人也爽利不拿架子,臣今日头一回和她说话儿,觉得她可是比好些个官家小姐要大方稳重得多。”
李锡琮默然听着,冷冷一哼,不接话头。梁谦想了想,又笑道,“只是您对人家可有些无礼,周小姐明明是关心王爷。若说言语上有假,可眼神总是假不了。她说话之际,臣瞧得清楚,眼睛里透着关怀殷切,似是真怕王爷病了似的。这周大小姐也有趣,莫非她果然慧眼,看不上那位,却是把心思放在了王爷处?”
他声音极低,奈何李锡琮耳力好,听得一清二楚,对他这般胡乱猜测十分不屑,不由转头怒视。却见梁谦眉花眼笑,一脸真诚。心内直觉得哭笑不得,实在懒得再和他言语,忍痛咬牙催马,甩开众人,径自回府。
慌得梁谦连声催那车夫,才将将在宁王府邸前追上李锡琮。李锡琮一路快行,直奔卧房,见梁谦跟了上来,吩咐道,“你留下伺候,其余人出去。”
众人闻言连忙退了出去。李锡琮摘去幞头,除了公服,露出一身中衣。只见其上殷红点点,渗出丝丝血痕,梁谦看得倒吸一口气,惊道,“这……这是怎么回事,王爷因何弄了这样一身伤?”
李锡琮瞥了他一眼,道,“你傻站着做什么,不去打水取药,难道还要我亲自动手?”见他恍然行动,方轻笑一声,接着道,“能伤得了孤王的人不过那几个,这不是明摆着的事,何用多此一问。”
梁谦蘸湿巾帕,手捧棒疮药,见他正欲脱去中衣,忙道,“待臣剪开来罢,再弄破伤处就不好了。”话音刚落,李锡琮已动作利索地脱下一只袖子,被血迹和汗水浸透的地方粘着皮肤,他却毫不手软,手上加力,一把扯脱下来,登时露出后背层层叠叠的红肿青紫笞痕。
这一番动作也算做得行云流水,李锡琮自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却看得梁谦直心疼打跌,恨声道,“怎么就那么不听劝呢。”凝眉看了一刻,重重叹道,“何苦又惹得皇上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