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君上是个好人。”张子兰说,“张榕又是他好友,恐怕不会治他的罪。”
张深看着自己儿子,他怒极反笑:“若是有一日,你出门在外,你大哥帮着外人夺你财产,囚你妻儿,你当如何?”
张子兰一愣,他立刻说:“那他便不是我大哥!我跟他之间,必要死一个!”
若是常人叛他,叛了就叛了。
可他大哥叛他,那是万万不能原谅的。
张深冷笑:“你倒还不蠢,那你现在说,君上会不治张榕的罪吗?!”
“君上不仅要治他的罪!还要在宫门前行刑!枭首之刑!”
张子兰张大了嘴:“……怎……怎会如此?无人去劝吗?!爹!你没劝君上?刑不上大夫啊爹!”
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
倒不是庶人就没有礼仪,大夫就不用接受处罚。
而是庶人生活艰难,不能要求他们每个都懂礼仪,都像世家子弟。
大夫犯罪,为了照顾他的尊严,也不能让他接受庶民一样的刑法,叫他自裁,给他和他的家族留一点脸面。
“君上……这是要与世家撕破脸?”张子兰看向父亲。
他是不驯,但不傻。
张深点了点头,一脸沉重:“君上今早晨会时才说了要将张榕枭首,世家官员们全都退了。”
张子兰转念一想:“这是好事啊!”
张深瞪了儿子一眼:“好什么好!”
张子兰:“谁也不知道我们与郑姓张氏是一家,父亲又不是靠张氏举荐才能当官,如今君上要打压世家,必然要提拔父亲。”
“这对世家是祸,对我们可是福。”张子兰笑道,“更何况张家人走完了才好,一个萝卜一个坑,大哥和二哥可还没能找到事干。”
被儿子这么一说,张深的表情也平和下来,他思索了一番,也觉得张子兰说的并非没有道理。
他能当官,是因为父亲举荐,而他们家从边关来到王都,则是隐姓埋名,假称自己是魏姓陈氏。
若非如此,本家是绝不会容许他们这些分支之后进入王城的。
一个家族,分支越多,被弱化的就越多,所以一个家族的新一代,只有两三个人会被留在主支中,剩下的全部赶出王都。
这是为了最大限度的保存家族的力量。
但被赶出的呢?明明都是赵氏子弟,为何你能留在王都,为官为相,而我只能去边关苦寒之地过苦日子?甚至不被允许回到王都?
若说这世上谁最恨张氏,反而是他们这些分支出来的张氏子弟。
原本想让儿子去祠堂跪着的张深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行了,不用去祠堂了,说吧,你出去干了些什么?”
张子兰立刻笑嘻嘻地说:“儿看热闹去了,好大的热闹,城南那被烧过的宅子您知道吧?如今那块地里上新起的屋子,可是新奇得要命。”
张深:“宅子有甚稀奇?”
张子兰眉飞色舞:“说是一夜之间建成的,可与旁的不同,那屋子没咱家这么多柱子,四四方方,里头大得要命,还有无数架子,上面摆满了货……”
他滔滔不绝地讲,张深根本没听进去——他这儿子惯常夸大其词,一个小水塘都能说成大池塘,他若是听进去了,才显得他像傻子。
“对了,这些东西就是我从超市里买来的。”张子兰,“我出门的时候没带什么钱,只能把那组玉卖了。”
刚刚平复心情的张深再次暴跳如雷:“你知不知道你那组玉是你娘花了多少心思才给你买回来的!你这个败家子!”
张子兰看着他老子的巴掌立刻就要呼上来了,立刻把篮子凑到张深眼前:“我可不是为自己买的,您瞧瞧,我买的都是酒,好叫您和娘佐餐。”
张深还想骂,什么酒能值那样好的一组玉?
但他低头看了一眼,这话就说不出来了。
他虽然看不出这些酒的好坏,但一眼就能看出这些瓶子一定价值不菲。
“这是哪里来的?!”张深的声音都大了几分,眼睛也瞪圆了。
张子兰终于得意起来:“就是在那超市买的,这些东西在那儿可不少,多得是,就是价高,但只要有钱就能买到,如今只有咱们这儿有。”
“您和娘喝完了酒,咱们再把这瓶子交给商人,往外一卖。”
张子兰已经无师自通的学会了倒买倒卖。
张深拿起一瓶酒,酒瓶透明无色,他将酒瓶举高,逆着光去看,发现里头的酒没有一点絮,清澈透亮,半点都不浑浊,现如今的酒再好,都会有一点浑浊。
“这看起来……”张深喃喃。
张子兰连忙说:“还买了别的,这夜光珠能在夜里发光,导购说光不亮,但夜光珠嘛,能发光已是神奇,如何能要求它能如火炬般亮?这东西若是能往外卖……”
张深皱眉:“家里亏待你了吗?明明是世家公子,如何这般市侩?”
张子兰小声说:“那咱们衣食住行都不花钱啦?您又不挣钱……”
张深一脚给儿子踹了过去:“我是你爹!”
张子兰捂着屁股嘟囔道:“知道您是我爹,您要不是我爹,我早还手了!”
他们家没有依附主支,来钱的路子就不多,现如今家里靠的也是祖辈积累的财粮,他在外头充公子哥不差钱的款,也只是怕别人小瞧他们。
富裕的世家不一定有地位,但穷世家一定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