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干扈从与管事提着灯火站在街边。
“我能不出来吗?你那么大的反应……”她喘匀了气转头四顾, 肃然道,“是什么人?刺客?”
“现在还不好说, 没看清他的身形。”隋策接过外衫在手,然而并未穿上, 脸色微沉地瞥向重华府朱红的高墙,“不过这府邸的巡防是该加强了。”
他意有所指地抬高了嗓音:“敢到公主府来撒野,我看有些人是活腻了。”
“最好别撞到我手里, 否则,有一个算一个,别想活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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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梁国丈是在翌日清早才得知此事的, 劈头盖脸冲儿子一顿骂, “你怎么搞的!这不是打草惊蛇吗?这么大的事也不同我先商量商量!”
主要是夜里没收获, 所以梁大公子也很急, “儿子只是想早些拿回那物件, 早些能宽心。隋驸马昨日回府, 行囊定然还未来得及收拾,及时止损是最好的选择,所以才……”
“唉!罢了罢了。”
事已至此,梁少毅不欲再苛责他,“你既已先斩后奏,便无须再与我解释——你的人呢?可有寻到什么?”
不问还好,这一问,梁敏之愈发觉得没脸,“什……什么也没寻到。”
国丈似笑非笑地冷嘲一声,仿佛是预料之中,“能让你们雇三两个草莽就轻易找到,真当公主府的安防是吃素的吗?”
梁大公子无颜反驳,只能去问父亲的意思,“爹,那依您之见,要如何才能让隋策交出东西来?眼下也不知那姓程的书生对他说过些什么,万一他想起此物……”
梁国丈尔时尚在书房内用早膳,一碗鸡丝肉粥吃了两口,他目光深邃地注视前方,“潜进府里去偷过于明目张胆,况且,你我并不清楚对方给的是什么东西,没头没脑地摸瞎,跟碰运气有什么区别?”
梁少毅习惯性眯起眼:“最好是能有个更名正言顺的理由,得以搜查公主府上下。”
他立时问:“什么理由?”
老父亲仍旧低头舀了一勺热粥,慢条斯理道:“没有理由,当然是想办法制造一个理由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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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日渐酷热,七月是鸿德帝的万寿节,每年五六月京营各部雷打不动地安排兵马操练,以在当天向九五之尊祝寿——大应自开国皇帝以来皆看重京军素养,皇帝生辰上检阅各营的操练成果已成为惯例。
只是前几代帝王寿诞多在春秋两季,不必顶着烈日练兵。永平城的夏长冬短,初夏时节已然是暑气阵阵,为着这个,底下的兵没少叫苦连天,暗地里不知有多少埋怨这皇帝生得不是时候。
隋策过午才从营地校场返回,卫所里刚刚换班,几位年长的将军趴在栏杆上热得直吐舌头。
“今年的暑热怎么来得比去年还早?”
“七日前穿袍子,今儿连软甲都罩不住了。”另一个说,“我看兄弟们也难受,明天叫大伙儿换成轻甲当值吧?”
“得嘞,我这就去传话。”
有个闲着没事儿的前辈拿官袍的衣角扇扇脸,颔首去问隋策,“诶,我说隋将军,令尊不是在光禄寺供职吗?咱们卫所的冰,多久开始供应啊?你倒是去催催他老人家。”
年轻的将军正坐下等着批公文,听言笑了一声,“大哥,我爹是管祭祀庆典的膳食,不是在御膳房当差,这你得问内侍省十二监的人。”
他提笔在文书上签姓名,“若想知道改明儿万寿节吃什么,我倒是能替你打听打听。”
对方大概是对寿宴的饭食不抱什么希望,抬手一挥,丧气地摇头转开。
手头的公事才处理了一半,忽就有当班的禁军跑着进来唤他,“将军,卫所外有人找。”
隋策没抬头,只忙着提笔蘸墨:“谁啊?”
小年轻看他不给自己眼神,又顾忌着左右的上峰不敢过分大声,掩着嘴冲他呵气音。
他没听清,随口问:“什么?”
“您、您家那位……”
隋策依旧不甚明了,终于颦眉扬起脸。
周遭已有窃笑之声。
那人替他恨铁不成钢,无可奈何地如实说:“唉,您家夫人,重华公主殿下,找上门儿来了。”
隋策当下一怔。
他杵在那里傻子似的顿了片晌,表情像是有些惊讶又觉得惊喜,口中轻轻嘣了个语气词出来,立马把笔一扔,推开椅子起身往外跑。
周遭的几位同僚皆不怀好意地指指点点:“啧啧你看他你看他,嘴角都要勾到天上去了。”
另一个拢着唇嚷道:“文睿,要笑便好好笑吧,压什么压呀,德行……”
还没出卫所大门,远远的就望见他家公主俏生生地站在树荫下,两个婢女一左一右替她打着华盖,葱白织金的轻纱长裙勾出一副窈窕修长的好身条,那眉目明媚斐绝,在这大夏天里瞧着清透极了。
商音不经意发现他,身形转了过来,笑得轻俏灵秀,直朝他招手。
隋某人油然而生的自豪浮在眼角眉梢,简直快把“雀跃”两个字写在脑门儿上,小跑出去时,背后的下属胆儿肥地吹着哨音嘘他。
青年回头佯作威慑地瞪了众人一眼。
大伙儿只是闭嘴憋笑,都没往心里去,知道他不是真的生气——将军可乐着呢。
“你怎么来了。”隋策难得不好意思起来,一会儿叉腰,一会儿挠耳根,“这么热的天,当心中暑。”
“就是热嘛,在家睡也不睡不踏实,玩也玩不痛快。”商音眸中藏笑,“我想着你们这边应该还没供上冰块,闲的没事,来给你送冰镇的甜碗子吃。”
她打了个手势,底下的仆婢立刻端上一碗琉璃盏盛着的冰雪糯米。
纯白的丸子配上各色瓜果,再撒上细细的一把山楂碎,在炎炎烈阳下直冒寒气,别提多可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