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只缝了五针,但刀口很深,都刺到骨头了,你也别怪何博士脸臭,做手术的时候他全程盯着,我想帮忙都插不上手,他是真的担心……”
顾长愿哦了一声,以何一明的性子,多半是气他拖累团队,现在一天天跟打仗似的,人人连轴转,他却受了伤,成了累赘,何一明不气才怪,想到这里,顾长愿也内疚,盼着伤口早点愈合。
“还好没什么大碍,就是麻醉散了有你疼的……”舒砚扶着顾长愿进屋。
“我哪有那么娇气,”顾长愿虚弱地笑了一下,拉开窗帘,让阳光倾泻进屋,“镇上怎么样了?”
“不知道,士兵都还在镇上,做手术的时候边队一直在,缝合完才走……”舒砚说,“不过看他那么紧张,如果不是非走不可,怎么也会等你醒来吧?”
顾长愿坐在床边,轻轻揉着僵硬的手臂,对边庭他没有想太多,不管边庭做什么,总有他的理由,他相信他。倒是镇上更让人担心,不知道暴动平息了没。刚上岛的时候,他曾无比喜爱岛上的宁静和原始,尤其是黎明和日落时分,海浪呜咽和枭隼划破天际的长啸总是让他无比的惬意,好像时间倒流,回到混沌初始的时候,所有的烦恼都尚未诞生。
但后来,麻烦接踵而至,岐舟没了,婳娘也没了,越来越多的人死去,焦躁和恐惧在镇上蔓延,岛民像受惊的动物,本能地充满敌意,无止境地猜疑和妄想,他越来越为岛上的蛮荒而心累,渐渐怀念现代城市的文明。他望着倾泄进窗的阳光,只盼他是这场闹剧中最后一个受伤者。
同一时间,镇上空荡荡的,人群早已散去。顾长愿的受伤让高瞻、平头和所有驻岛的士兵都冒了火,他们对岛民一向客气,再鲁莽也只当他们生性野蛮,从来没视他们为暴徒,但这次着实狠狠扇了他们一巴掌,保护不了人民还算什么军人?!士兵们窝火极了,高瞻一把抓住翠翠,反手扣住她,翠翠似乎也怔住了,看着顾长愿流血的手臂仿佛失了魂,由着士兵和医生把她绑上担架。
顾长愿被送回哨所,高瞻跳上车顶,扬天开了一枪。
砰!
陡然的枪响吓坏了岛民,他们对未知的东西充满恐惧,比如传染病,又比如手枪。
“不要围在这里!都回去!!谁再伤人,谁再瞒着病情不报,好说歹说不听,我们不会再客气!”高瞻大吼。
岛民噤若寒蝉,孙福运趁机挥赶,说都散了散了,回去休息……
哄闹的镇子又变得寂静,人群散去,唯独岐羽站在镇子中央,静得像一幅画,高瞻对这个小小年纪的祭司也很无奈,劝她回屋,岐羽盯着地上残留的血迹,紧紧抓着裙角,过了许久,才慢吞吞地走开。
边庭独自坐在帐篷外,恼火又焦躁,明晃晃的刀光和鲜红的血总在他眼前挥散不去。为什么会刺中顾长愿?为什么没能保护他?他离他那么近,却只能看着他被刺中,看着他晕倒、被推进手术室,而他被推到门外,除了干等什么也做不到。他想守着他,又偏偏害怕看到他睁眼,怕他眼底无声的责难。保护不了心爱的人是军人最大的耻辱,他焦躁不安,没脸留在顾长愿身边,只能在他醒来前落荒而逃。镇上的暴乱才是一切的根源,如果不消除它,下一次还会有人受伤,还会有下一个顾长愿,只有稳住镇子,他才有脸站在顾长愿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