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宣隐晦点了几句,赵夫人叹道:“娉娉的娘死前要我照顾她,当年我刚嫁进赵家时,公婆严苛丈夫冷淡,她娘待我百般照顾遮掩,我只是略尽一点心,更不让外人知晓……再者,娉娉的儿子是皇上现存的唯一孙子,颖王固然失掉圣心,可这皇孙皇上看重的很。慕家那边又倒向了皇后和景王,偏偏慕赵两家嫌隙日深,你舅父还不肯向慕家低头——”
陈宣道:“舅母不必多虑,若皇上想立景王,早在颖王出事后就立了,再不济还有庄王瑞王和其他皇子。且有封贡议和的功劳在手,无论谁继位,舅父只要安心总督宣大一日,朝廷就得用着舅父一日——答及汗部落上下可只信舅父。”
陈宣就又安慰几句,赵夫人面色转好,另问近来漕院情况,陈宣自然不能报忧,只说一切顺利。再闲聊了些宣大的事。
赵夫人见陈宣换了低调不失贵重的便服,新剪楸叶别在衣襟,问起都是日色平西的酉牌了,他要往何处去。
陈宣摸着袖中之物,模糊带过,赵夫人问到晚间可回来用饭,陈宣一滞,含糊其词,说也许次晨再回,不用备他那份。
赵夫人就笑着嘱咐他今日乃是立秋,在外宴饮要用些陈冰瓜、蒸茄脯、和香薷饮迎接新秋,烧酒吃几口应个景就好,更别闹太晚反而伤身。
陈宣一一应下,这便戴上眼纱,不要小厮跟随,择一偏僻道路,打马往泡子河去。
待到了崇文门内东城角,两岸高槐掩映,新开的吉祥楼典雅辉煌,客似云来。早有丫鬟侯在侧门张望,正是绿菱。
她往后院歇息茶室带路,说茶室原是给最尊贵豪奢的客人备下歇息,就领他至后院一隐蔽小楼处,随后悄悄退下。
陈宣立在门口,屈指欲要敲击雕花木门,却又犹豫起来,他站半晌,忽地转身就要离开,只听“吱呀”一声,门从里头推开,里头候着的人轻声说,“陈大人,请来—”
陈宣下意识闪身而入,走进茶室,看到她鬓边石楠红叶攒作的花瓣,反手合上雕花木门,也不落座,袖出折叠多次却齐齐整整的雪白笺纸,道:“先前弟妹约宣今日一见——”
他将目光移向紫檀雕花的博古橱,再移向桌上的天青瓷胆瓶,心中猜测万千,面上纹丝不动,低声道:“敢问弟妹所为何事?难道是为了余容——”
却被此人笑盈盈打断道:“陈大人称呼错了,唤我苏姑娘便可。其实妙真约大人一见,也并非为了陈姐姐,说起来,却是为了陈大人。”
陈宣把眼一低:“此言,实在让宣费解——”他转身去看墙上八幅青缘山水图,“姑娘究竟是何用意?”
这人浅浅一笑,道:“我素知大人志存高远,意在光复平江伯府陈家。如今平巡漕背靠广平侯府,声势与大人抗衡,来日总漕之位花落谁手,却未可知。”
“大人可有想过,眼下却有一个机会,能助大人更上层楼。甚至总漕的位置,若有此功劳打底,将来就如探囊取。
陈宣心神巨震,立时扭头转脸,见她轻轻抚弄瓶中新插芙蓉,粉瓣在她指尖下微颤,“这时机就应在广开海运、河海并举上,大人难道不想把握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