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迷不悟。”
幽暗如潮的地牢深处,成道逢睨视着他的徒弟,终于如是开口说道:“容府结界地牢,岂是你想闯便能直接闯的?”
印斟由他一掌掀飞到墙上,彼时满脸俱是猩红滚烫的血水,沿额顶至鼻尖一路淌了下来,挂在脖颈锁骨之间,留下数道狰狞可怖的印痕。
浓烟入喉的嗓音是嘶哑的。但他仍自远望着成道逢,晦暗的视线中意味不明,仿佛用尽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方唤了他一声……
“师父。”
成道逢微微眯起了眼,并未因此浮现出半分动容。
“我出生那年,来枫镇……或是别的什么地方,起过一场大火。”印斟喉咙微颤,倏而一字字地,对他说道,“那时在我身边,躺着半颗女人的脑袋。她的身体四分五裂,甚至血肉模糊,完全辨不清是怎样的五官面容。”
成道逢布满血丝的瞳孔骤然一缩,恍惚间,他似乎想说出些什么,印斟却率先一步开口,不依不饶地质问他道:“师父,你可知道……那人是谁?”
——空气忽像是凝固一般,陷入一片死寂的僵硬与沉默。
成道逢面无表情。然而他的早已眼神出卖了他的心声,以至于印斟再度抬眼,与他四目相对之时,那冰冷如刀锋尖利的目光,正在无时无刻将他撕碎洞穿。
“你们在说什么?”康问茫然在旁问道,“什么女人……什么脑袋?”
“是谁与你说的这些?”成道逢冷静问道。
印斟没说话,他几乎说不出话,仿佛忘记自己该是如何一副表情。
成道逢又道:“……你见到‘它’了?”
印斟仍不给出半句回答,他一动不动地沉默着,全身俱是说不出的僵硬与冰冷,今时只觉额顶侧颊隐有温热的血液,在细细密密往下不断地淌。
而当成道逢第三次开口,试图朝他继续发问的时候,耳畔混乱嘈杂的脚步声起,牢底守卫浩荡近十余人,已纷纷朝此处围涌而至——不过转眼,便将这对以沉默无声对峙的师徒二人,重重围挡在火光四溢的走道中央。
容磐步伐迈得要紧不慢,来时仍在摇摆手中折扇,成道逢适才侧目,无声瞥他一眼,容磐却笑得很讽刺,一面伸手拨开周围众守卫,一面以折扇掩去大半张脸,忽冷忽热地说道:“成老先生,我早说了,你这徒弟不太聪明……不论你说什么,都跟他说不通的。”
成道逢转身望向容磐,却对适才与印斟间的对话只字不提。他仅冷冷嗤笑两声,继而回应容磐道:“这孽障确是愚蠢至极,自以为学得半身功夫,便当是肆无忌惮为所欲为了……”
容磐犹是抱以一笑,随即跨半步上前至墙边,锋利扇柄哗然一声合拢,堪堪抵过印斟沾血的脖颈。
“再给最后一次机会。”容磐眯眼道,“否则别说是你师父,就算天王老子下凡,也没人能救你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