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穆空青知道,那些常年与大炎商人打交道的番邦人岂会不知?
海图不仅是他们吃饭的东西,更是他们的家族后代赖以生存的东西。
就是死,也要先将海图沉进大海中,绝不能让大炎得到。
永兴帝微微颔首。
穆空青用余光观察了一下永兴帝的脸色。
他接下来要说的东西,可就没有殿试答卷时那般用词委婉了。
见永兴帝对商贾之事并不抵触,穆空青方才继续。
“如今朝廷既有意出海,那这海图一事,自然便不止是商贾之事。”
穆空青尽量将话说得好听些:“届时得了海图,也好以利驱使商贾,出海之事,自然也无需朝廷费心。”
说白了,便是商人没办法从对方手中弄到海图,朝廷还能没办法吗?
图一到手,还怕没人自掏腰包出海吗?
出海的人多了,永兴帝想要什么消息没有?
唯一的问题,便是印在世人脑海中的“士农工商”四个大字。
哪怕穆空青说得再好听,也改变不了这件事情的本质。
朝廷与商贾合作,倚靠商人探知海外消息。
这对许多士族来说,简直堪称羞辱。
朝堂百官未必想不到。
只不过没人敢说罢了。
就算是穆空青,在作策论时,那也是写得隐晦至极,外头批了八百层好听说辞的。
其实若要穆空青明言,不如干脆由官方组织商队,大炎水师护航,所有收入归于国库,到时候想要什么消息没有?
穆空青会直接将海贸获利明明白白地列出来,也只是存了先给永兴帝心里埋个引子的念头。
这话他现在可不敢提。
要朝廷出面行商贾之事,万一永兴帝的承受能力没有他想得那么好,那明年今日说不准就是他的忌日了。
永兴帝做了四十多年帝王,对他来说,无论士农工商朝臣百姓,是贵是贱皆能由他决断。
重农抑商之策不可更改,所以即便永兴帝心中认同穆空青所言,也必须要稳住朝廷的脸面。
况且,这事若真要办下去,也不是永兴帝一句话就能畅通无阻的。
无关紧要的人永兴帝当然懒得管他们。
但负责办事儿的那几个,还是得想法子糊弄过去的。
他将手中账册递给谢青云,淡淡道了一句:“爱卿甚有胆气。”
若是旁人,此刻只怕已经被骇住了。
但穆空青天生便少了对皇权的畏惧。
他一切的小心谨慎,都源于对方手中的权势,而非是“皇帝”这个身份。
因此,即便是现在,穆空青也能冷静地从永兴帝的反应中,判断出他并未真的动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