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三十年的中秋,石川书斋院子里的桂花开了,香气寂寂撩人。
傅棠和袁小真携着两坛桂花酒,来陪孟月泠度中秋。赵巧容和宋小笙不请自带,带了两篓螃蟹,还有他们的女儿,已经开蒙学戏了。
小院子许久没这么热络,几人在月下对酌,还是不如当初,多了几分空旷和孤寂,无法填补。
孟月泠虽然多年不曾登台,但平日里爱唱昆曲,此情此景让他想起《牡丹亭》的那出《离魂》,杜丽娘思念柳梦梅成疾,药石无医,适逢中秋佳节,推窗一看,月色蒙蒙,细雨微微……
他唱那段《集贤宾》,嗓音同昔日一样圆润孤冷,昆曲一唱三叹,多了份绮丽绵延,与空中泠月格外相衬,听得人肝肠寸断,泪眼婆娑。
杜丽娘思念柳梦梅,一如他思念佩芷,七年来未曾断绝。
海天悠、问冰蟾何处涌?
玉杵秋空,凭谁窃药把嫦娥奉?
甚西风吹梦无踪!
人去难逢,须不是神挑鬼弄。
在眉峰,心坎里别是一般疼痛。
两日后,旧历八月十七,一代名旦孟月泠死讯见报,正值盛年,因病去世,各地戏迷一片哀叹。
只有那晚中秋宴的其余四人知道,他并非病故,而是死于自沉。
中秋次日清早,傅棠和袁小真一同出门,路过医院顺便帮孟月泠取了药,送到吉祥胡同。推开院门发现,院子里那张石桌上的残筵还未收拾,像是破败的山河,亦如同缺憾的人生。
袁小真正要帮忙收拾,傅棠叫了声“小真”,二人看向不远处的池塘,当年佩芷买下这处宅子后专程打造的。池子里仆卧着个人,穿月白色长衫,看起来很是安详,了无牵挂。
他这些年活得很是孤寂,靠着佩芷给傅棠的那封信残活至今,还是走了。
挚友知己接连逝去,西府满园的海棠花开花落,却无人共赏,傅棠每每看着盎然盛放的花海,只剩无奈的嗟叹。
时代滚滚而过,佩芷和静风没能看到的太平,他替他们看到了。建国次年,袁小真产下一女,是他们唯一的孩子,取名傅春莺,字怀友。佩芷去世那年袁小真怀的那个孩子没能保住,如今重获掌上明珠,傅棠再无遗憾,感念袁小真为他倾心付出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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