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平静而淡然,让薛瑜一时猜不准,她到底知不知道方锦湖并非亲生子。薛瑜掩饰性地端起在门前验过毒的杯盏喝了一口,清甜的滋味十分适口,“锦湖做了很多事,您就不必谢了。”
“小湖这孩子,向来倔犟。幼时知道我爱喝甜水,但他并不喜欢,就逼着自己连着喝了三天蜂蜜,是不是有点笨?”
钟南嘉轻笑一声,薛瑜手顿住,她也喜欢甜水,只是一般并不会多喝,只在吃本就会多加糖的奶制品会多吃一点。
薛瑜看向钟南嘉,留下了一点岁月痕迹的妇人脸上,是温柔与了然。她好像只是随便闲谈,“钟家这一代姊妹,眼睛都有些像祖母,但容貌就差得多了。殿下皇室贵胄,倒是与德安长公主十分相似。”
薛瑜克制着自己不要抬手碰脸。
德安长公主,就是之前皇室下嫁到钟家的那位公主。钟南嘉的面孔与她其实并不像,只有那双眼睛有些近似。
“是吗?”薛瑜声音发紧。
钟南嘉低头啜饮一口水,“小湖能有殿下这么一位主上,是我们一家的福气。我能痊愈,还得多谢殿下相助,如今小湖为殿下做事,哪里能不言谢呢?不过,殿下今日来寻我,应是为了小湖吧?”
“……是。”薛瑜不敢看她,“我,学士不必称殿下,唤我小瑜吧。”第一句定下关系的话说出口,后面的就更顺畅了些,薛瑜盯着手中茶杯,“锦湖幼时的事,您还记得吗?”
“记得。”钟南嘉的目光逡巡在她身上,“虽然零碎了些,但一年年看着他长大,早熟又敏感,我清醒时候不多,总怕他行差踏错走了歪路,还好,他一直是个好孩子。我买下方府,一则这里本就是我一手操办起来的宅院,二则,我的孩子回来,总得有个家。”
实话说,拿刀剐了方朔两条腿的方锦湖能不能称之为好孩子,薛瑜尚不能给出一个定论。
她说的孩子到底指的是谁,薛瑜不清楚,但一颗心里又酸又涩。听她的口吻,她应是疼爱过方锦湖的。若是原主,来寻母亲能找得到地方,若是方锦湖,虽然成长环境恶劣,但母子还是有过好好相处的记忆的。
方府,是钟南嘉埋葬了的过去,也是她新的开始。
薛瑜心头划过方锦湖与她提的那个布娃娃,和被梦境加深了记忆的那次幼年拐带小朋友时小方团子的失落,问题脱口而出,“那个布娃娃,是……”
没问完,薛瑜就打住了自己交浅言深的询问。
“娃娃啊。”钟南嘉叹惋地笑了笑,“当年遇人不淑,不听兄长劝告,嫁了方朔。有了长子没多久,就闹出了丑事,只能抬妾室进门。方朔定的女儿排行选字,庶女占去了我选的锦绣,我原想着和离,但又怀上了一胎。我就想着,不指望天高海阔,只希望五湖四海,任我与孩子去得。谁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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