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入睡前,萧夙跟她讲起了他的外祖家,顾宁这才知道原来那位曾经名满天下的郑先生是他的外祖,那可是一代大儒,只可惜已经去世多年。郑先生一共有四个子女,第一个儿子英年早逝,第二个儿子如今在京都的白云书院任山长,第三个儿子便是萧夙谈到的那位无相寺主持,而唯一的小女儿就是萧夙的母亲。
他看了看顾宁,见她仍是精神奕奕的模样,继续说道:如今外祖母在广陵的祖宅居住,身体还算康健,只是年纪大了,受不了车马劳顿的辛苦,来不了平州看你我大婚。
顾宁知道表示自己孝心的时候到了,于是她问道:外祖母身边可有人伺候,照料老人家,还是要选细心妥帖的人才好。
萧夙说道:有素心在外祖母身边伺候着,论起细心妥帖,她最合适不过。
顾宁怔了一下,是外祖母身边伺候的丫鬟么?
是周侧妃的侄女,自幼跟在外祖母身边,外祖母把她当孙女养着,疼爱有加。
好半天没有动静,萧夙转头看了看她,困了?
顾宁嗯了一声,他转过身来,给她压了一下被子,若是往常,顾宁定要被他这堪称诡异的温柔给惊到,但此刻她的心神都被他口中的素心二字给牵引了,在萧夙的那些女人里,周素心是最令她印象深刻的,单凭她能先于江心月生下长子,就足以说明很多问题。
顾宁咬着骨节,忽然生出一种危机感,是对于地位,对于子嗣,对于将来的焦虑。
阴沉了多日的天空飘起了雪花,进入冬月后,几乎天天下雪,顾宁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雪,外头苍茫一片,鹅毛般的雪花飘飘扬扬,刚扫过的地面很快就被白雪覆盖。
有时醒得早些,从外头映进屋里的光都是红色的,以往只是顾宁睡不着,如今她发现萧夙也开始睡不着了。
地龙烧得火旺,屋内温暖如春,他一早就起身离开了,之后忙起来,连竹园也不回了。
这雪什么时候才停啊,都下了半个月了。珍珠从外面走了一趟,落了一身的雪。
珊瑚去给珍珠拍了拍雪,玛瑙笑道:一头白发,像个老婆婆。
三个人熟悉后,关系近了许多,顾宁不拘着她们,她们便越发自在。
听着她们三人说笑,顾宁的心情却有些沉重,她不记得是从哪一年起了,天灾人祸不断,百姓流离失所,到后边各地起义,整个齐国都混乱不堪,她见过成堆的折子无人问津,里面用数字记录的人命让她触目惊心。
她跟哥哥小时候挨过饿、受过冻,有时候饿得慌,她把白雪团成团子当米团咬,被哥哥抠出来后,她还把嘴里的雪粒子使劲儿往下咽。
如今这些成了可以追忆的往事,但那种饥饿的感觉她已经淡忘了,应该是难受得像火烧,所以她才会吃雪来压。
这晚多日不见的萧夙回了竹园。
他解下大氅,走了进来,神色有些疲惫。
顾宁倒了一杯热茶递过去,他心不在焉地饮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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