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奕铭以往有轮着他放羊的年岁,有时就是自己一个人,有时就让同伴回去,他自个守着。
他是没家的人,没有牵挂。
如今郑沅和他一样,两人干脆凑个伴。
远处传来骡子叫。
郑沅手上沾着面粉抬头,是季奕铭骑着一头骡子回来了,他骑着一头,牵着一头,两只骡子身上都驮着水囊。
风将他的头发吹起,露出光洁的额头。
少年不知不觉又长高了不少,骨架伸展开,有点男人的样子了,郑沅已经矮了他半个头。
“守水库的大爷发现我钓鱼了,”季奕铭赶得有点急,说话间还有点喘,他翻下骡子来,呼出一口白气,“差点没被他逮到。”
郑沅这才看到他骑着的骡子屁股后面挂了两条七八斤的翘嘴,这鱼值钱,怪不得大爷气得撵他。
“那咱们低调两天,等他松懈了再去。我见他自个也钓鱼吃,真是只许州官放火,”郑沅帮他卸下水囊,笑了笑,“反正现在水也够用了,算了。”
季奕铭点点头:“我趁现在鱼还没冻硬先杀了,晚上挂在外头就能冻起来,过两天还能吃。”
郑沅回头继续包饺子:“等会再生个火,鱼汤可以先煲起来。”
“我来。”季奕铭手脚利索地开始忙活。
两人就像对小夫妻,郑沅头都不回,手往后一递,还没张口东西就放手心里了。
郑沅包的是鸡蛋白菜饺子,一个个胖乎乎圆鼓鼓,像小元宝整整齐齐地排在案板上。
季奕铭收拾好鱼洗个手也过来包,结果东倒西歪大小不均,放在旁边活像是营养不良似的。
郑沅见他包的越发好笑,季奕铭自己都不忍直视,后来都是他自个全吃了。
夜里星空特别亮,天连草,草天,他们俩披着一条羊毛毯子,挤挤挨挨地靠在一块儿看星星,视野无遮无挡,真有一种“天似穹庐,笼盖四野”的奇妙感受。
“铭子。”
郑沅从毯子底下碰了碰他的手,季奕铭转过头来,她抱着自己的膝盖,下巴抵在上头。
“你会不会看不起我?”
季奕铭不解:“怎么突然这么问?”
“我离婚呀,名声也不好,”郑沅低声说,“我到村里这么多年,连个朋友都没有,说来也挺失败的。”
季奕铭沉默了一会:“我们不是朋友么?”
“你个小屁孩,充其量也就是小弟弟啦!”郑沅伸手把他的头发揉得一团乱。
“你不也才十八岁么?”季奕铭不满地按住在自己脑袋上作乱的手,“才比我大几岁而已,倚老卖老。”
“不一样的,”郑沅仰起脸:“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可我已经过了半辈子了。”
季奕铭看着她,第一次在她身上窥见了一点点被掩藏得很深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