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愿看他挠了挠头发,撑着睁开眼皮,聚焦后被眼前的人吓了一跳,连忙抱紧薄被往后撤。
“姐姐,你是来揍我的吗?”
陈愿没工夫跟他贫嘴,她掏出怀中红绸布包着的东西,递过去说:“你抽空进趟宫,当着萧元景的面帮我转交给安若。”
“什么呀?”陈祁年打了个哈欠,低头去看,绸布里包着的竟然是一双薄薄的虎头鞋,还有一只带着铃铛清响的银手圈。
“这不都是给孩子的嘛。”他说。
陈愿点头:“我跟人学着糊灯笼的时候,认识了一位针线活好的大娘,虎头鞋是跟她学的,恰好大娘的丈夫是位银匠,我又跟着学了做个小镯子。”
少女的声音越来越轻,好像带着一去不回的意思,说:
“麻烦你帮我告诉安若……”
“我这个人,没什么钱,带不走什么,也留不下什么,唯有亲手去做东西的这点心意,还算真诚。”
“我希望她别把路走窄了。”
“想想孩子,也可以想想我,天涯路远,总有人在惦念着她,盼着她好。”
陈祁年依然没有听懂,他的姐姐嘴里总有些奇奇怪怪的话,也有一些其他人都不知道的神奇故事。
少年抬起头,凭借着本能问道:“阿姐,你要离开了吗?”
“可你还没给我讲那个少年的故事。”
陈愿提了提唇角:“如果我不给你讲,你可以自己去问萧云砚,他就是故事的原型。”
而你我,只是《凤命》一书中着墨不多的配角,很容易就湮灭在岁月长河中。
陈祁年下意识抓住陈愿的手,像从前一样乖巧问道:“姐姐,原型是什么意思呀?”
陈愿低头笑了笑:“怪我,忘了你听不懂了。”
她确实在刻意说一些现代的词汇,刻意展示现代的文明和技巧,但并不是一个爱窃取别人成果的人,只是害怕自己被这里的环境同化,她得用这些东西提醒自己,她不属于这儿。
陈愿在这儿待了十八年,如果不是刻意营造一些现代的东西和迹象出来,不是刻意说些这里的人觉得奇奇怪怪的话,她早就丢掉了自己。
这就好比所有人都在顺流而下,只有她一个人逆行,凭借一己之力,不被同化,不去随波逐流,不安于现状,而是拼了命走她该走的路。
可是再过两三年的话,她待在这个书中世界的时间,就赶上了现实世界。到那个时候,现实和书中世界更加如梦似幻,真假难辨。
她得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不能迷失,不能忘记从哪儿来,要回哪儿去。
陈愿伸出掌心,揉了揉弟弟毛绒绒的发,将有些藏在心口,怕没机会说的话讲出来——
“年儿,在姐姐眼里,你也可以是一个很好的太子殿下。”
“记住了,万民在前,天子在后,只顾一个人的私欲,是做不好皇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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