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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打算瞒她一辈子吗?”

陈祁御眼尾泛红,说不出话来。空隐又道:“你对陈国皇室彻底失望, 不仅仅是当年父母的事, 也有阿愿被苛待的原因吧。你替她觉得不公,心疼她沦为棋子牺牲, 所以不想她有更多压力。”

陈祁御无法辩驳。他将腕上佛珠放在茶壶边,才说出藏在心底的话:“我是对陈文帝动过杀心,可我已然没了父亲,就不想阿愿也做没有爹的小孩。”

当年白露关一役,北陈与南萧势如水火,陈文帝御驾亲征,与统领沈家军的沈家义子共同抗敌。陈文帝年轻气盛,不听劝阻追击残兵,是沈家义子舍命相救,落得个万箭穿心的下场。

可怜他已娶娇妻,那位北陈的世家小姐倒也贞烈,想一头撞死在棺材上,是陈文帝现身阻拦,将满身缟素梨花带雨的臣妻揽在了怀中。

她就是后来的宁贵妃。

嫁给陈文帝时,宁贵妃腹中已有三月身孕,陈文帝对外宣称是早产,这个孩子就是二皇子陈祁御。

他的确不是帝王的种。

陈文帝却视他如己出,到底是因为愧对于沈家义子,还是早就对宁贵妃别有图谋,只有帝王自己清楚。

事到如今,父母的爱恨纠葛其实有些遥远,对陈祁御而言,他无法接受的真相是宫中老太医死前的遗言,老太医受过沈家义子的恩惠,终究还是没把秘密带进棺材。

他告诉陈祁御,在陈文帝将宁贵妃娶进宫后,曾暗中询问过悄无声息的落胎之法,是碍于宁贵妃身子骨单薄,怕一尸两命才作罢。

老太医形容枯槁,用很平静的语气说着,陈祁御却觉得寒气爬上脊梁,蚕食着他的冷静,那些父子情深的画面在眼前闪过,诡异又荒诞。

可毕竟是经商多年的人,陈祁御不可能偏信一家之言,他开始悄悄找证据,找跟当年旧事相关的人,然越接近真相,越滋生痛苦。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母妃不肯让自己上战场,因为他亲生的父亲就死在那里。

这样残忍的秘密压得陈祁御喘不过气,他觉得自己被撕扯得四分五裂,身体里的情感和理智互相交锋,他做不到原谅陈文帝,也做不到替生父报仇,只能折磨着自己,在十八岁那年选择出家。

因为他这一生都无法娶到心爱的姑娘了,他该庆幸自己和阿愿之间没有血缘关系,又恍然惊觉他们之间横亘着上一辈的血海深仇。

陈祁御看似风流倜傥,游戏红尘,实际上原则和底线都很高,他喜欢收藏孤品,却没有集齐各类型女子的爱好,更不会没给名分就行苟且之事,这样的他做不到舍弃一切,追随阿愿。

所以他说,他们之间从来都是有缘无分。

陈祁御回过神来,漾起苦笑道:“师父,这并不是多光彩的事情,为什么要告诉她呢?让她分担我的痛苦吗?我可舍不得。”

……

暗室内,陈愿湿了眼眶。

她轻靠着琉璃幕墙,低着头一言不发,泛红的眉眼间是最真实的难过。

萧云砚瞧不得她哭,他将撑在幕墙上的手收回来,轻轻捂住了少女的耳朵,不想让她听见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