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祝呈清对上眼睛的那一刻,沈则鸣就迅速垂下眼想夺门而出。这种情况祝呈清早已司空见惯,所以他没在意,也不去插手,而是静静等待下一位咨询者。
十五分钟后,沈则鸣再次推门进来。祝呈清见怪不怪地冲他微笑,沈则鸣没看他,仍然低着头,声音细若蚊呐,他说:“祝医生,我很痛苦。”
祝呈清挑了挑眉,很少有咨询者这么直白。
余下两小时里,祝呈清听完了一段几乎堪称“狗血”的“故事”。之所以称为故事,是因为沈则鸣说:“祝医生,我有一个故事。”
故事的另一位主角名为Q,他与沈则鸣相识、相恋,过程美好,却因为恶毒弟弟的介入,结局令人痛惜。
过程中,祝呈清以为沈则鸣会痛哭、失态,然而出人意料,他很平静,几乎有些麻木,就像在讲别人的故事。
祝呈清永远记得沈则鸣提及Q时的表情——那样生动鲜活。这放在普通人身上没什么特别之处,但那时候的沈则鸣仿若浩瀚宇宙中一粒灰暗尘埃,无望、黯淡地苟活着,Q似乎是他坚持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可是Q永远离开了他。
失恋抑郁。祝呈清这样诊断,他先让他填写了一份测试,结果意料之中,沈则鸣有抑郁症。
于是开始漫长的治疗。
沈则鸣与寻常的抑郁症患者不同,他不会自杀自残,虽然痛苦,也想努力活下去。
直到沈则鸣大学毕业那年,惯例见面的时候,祝呈清瞥见沈则鸣手腕上多了一条新鲜的刀割的口子。
沈则鸣也没遮掩,大大方方地露出来给他看,仍然很平静,他说:“祝医生,Q过得很好,应该不记得我了。”
“我继续活下去没有意义了。”
最初祝呈清是有些意外的,沈则鸣一直以积极态度对待治疗,这是第一次,他第一次想自杀。
“你怎么知道他过得很好呢?”祝呈清像对待一个朋友,“你去找他了吗?”
沈则鸣没有否认,“上个月,我去M国找他了。在他学校附近的马路上,我看到......我看到他,他在和一个金发男孩在拥吻。”
他还是那样平静,若不是看见他渐渐泛红的眼圈,听出他语气里的哽咽,祝呈清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
第一次,沈则鸣第一次在他面前哭。
他哭得很安静,很委屈。没有声音,只是沉默地掉眼泪。
“祝医生。”
回忆中止,祝呈清抬眼看沈则鸣,七年过去,他不再会轻易自杀,但仍会被Q牵动心绪。
“四个月前我们通电话的时候,我说Q已经不爱我了,他恨我,应该是回来报复我的。”沈则鸣似乎陷在某种情绪中,停顿良久,才接着说:“现在,我想......我想Q是不是也还、还对我有感情。”
祝呈清笑了笑,“为什么呢?你们后来又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