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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都岁时记 写离声 2822 字 2022-01-07

两夫妇羁旅岭南多年,算起来钟荟已经七八年没见着耶娘,上回见面已是上辈子的事了。钟家人大多华发早生,钟禅鬓边已染白霜,她阿娘眼角也生出了细密的皱纹,加之岭南气候酷热,日头毒辣,夫妇俩的肤色比离京时暗了不少,钟荟心里一酸,眼泪不由自主盈满了眼眶。

钟老太爷将孙女认回后,每年都着画工描摹下她的画像寄往番禺。钟夫人对她如今的长相并不陌生,可是乍然见到换了形貌的女儿,仍然不由自主地生出怪异之感。

“阿毛?”她望着跪在面前泪眼朦胧的小女郎,小心翼翼地轻轻唤了一声。

钟荟再也忍不住,膝行几步,伏在母亲膝头嚎啕大哭起来。

钟夫人仍旧怔怔的难以置信,试探着摸了摸她的头发:“头发这么密,真是我的阿毛么?”

钟禅哭笑不得:“你是摸头发认女儿的么?”话音甫落就被钟夫人扔过来的金簪砸中了脑门。

女儿大了,钟禅不好再像小时候那样摸她的头捏她的脸,且又换了副别家小娘子的身躯,连靠得近些都有些不自在,可怜钟大人一向胸有成竹坦然自若,到了不惑之年却困惑起来,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

钟夫人将女儿揽在怀中,母女俩说了会儿体己话,钟荟的音容虽然都变了,可神气仍旧是当年的模样,那种疏离感慢慢褪去,钟夫人渐入佳境,委屈和不忿便从心底翻涌上来,突然扳住她双肩负起将她望外一推,恨恨数落道:“你这小白眼狼!也不知道来找阿娘!还不自量力地替人挡箭!”

“阿纨,好容易见着女儿,有话好好说,骂她做什么呢……”钟禅赶紧劝解道。

“就你惯会做好人!”钟夫人顺手就将手边的绘扇朝夫君扔去,左右张望一番,没找着什么趁手的家伙什,便徒手照着钟荟身上重重拍了两下:“我还打呢!”

钟荟赶紧捂着左肩哎哟哎哟地呼痛:“阿娘,女儿知错了,可那支箭我要是不挡,你女婿就没啦!”

钟禅看看夫人又看看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最要紧是,她眼下在气头上打了个痛快,事后回想起来少不得要心疼,到时候遭殃的不还是自己?连忙舍身忘死地挡住夫人凌厉的掌风:“夫人要打就打……阿彡吧!”

“有我什么事啊!”在一旁袖着手看好戏的钟蔚懵了,连坐也要讲点王法吧,池鱼被殃及也就算了,他一只过路的仙鹤,只不过在空中探着脖子看一眼热闹,竟然也会被牵连,这是什么世道!

钟禅巧舌如簧:“阿纨,阿毛没良心,活该受教训,可今时不同往日,她这身体发肤皆非受之你我,实在是打不得,阿彡是做兄长的,理当代妹妹受过。”

钟夫人深以为然,便就坡下驴,朝儿子招招手道,深明大义地道:“大郎啊,既你阿耶发话了,那就只好委屈你了,来吧。”

钟禅又进谗言:“阿彡这孩子皮糙肉厚,夫人且等着,我去取笞杖来,免得打疼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