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定下宾客的名单是第一步,接下去还有如何排席位座次——官职、家世、年资、名望、亲疏,乃至于客人之间的爱恨情仇都得考虑进去,得亏曾氏从小受的是世家女的教养,换个寒庶出身的主母早失了头绪。
可这还只是个开端,场地要定夺;酒肴菜式要斟酌;迎宾、领客、侍宴等等奴仆需安排;食案器皿摆设都得开库清点拣选;博戏棋具等一干消遣之物得预备;乐舞也是少不得的,姜府未蓄养乐伎和歌舞姬,只能从外头找;给晚辈的见面礼,给小孩子的錾花金银饼子都得预备好;此外还得安排好供客人小憩和更衣的屋舍,供远客留宿的客房......这桩桩件件事靡巨细都得安排妥当。
几个小娘子奉了母命打下手,曾氏给几人分派了活计,大娘子镇日忙着做女红,偶尔来继母跟前应个卯,不过是个添头。剩下二娘子和三娘子俩人,都叫曾氏支使得如同陀螺一般,不过两人分派到的任务却是迥然不同。
三娘子经手的是宴厅、客房的陈设、瓶花、书画、香品;宴上的食案、馔具、器皿......一言以蔽之,都是能凸显她不俗趣味和眼光的事项,到时候随便哪位夫人娘子提一句:“这花选得别致”或是“这香很是不俗”,曾氏便能顺理成章地接口道:“是小女瞎折腾的,叫您见笑了。”
钟荟看了看自己手头的活,博戏之具,这是生怕相媳妇儿的未来舅姑不记得她当年凭着五木戏名扬京都的丰功伟绩呢;拿着清单去库房里盘点家什、器皿,监督奴婢们拂拭擦洗,也就是灰大点,脏活累活总得有人做嘛;可安置来客牛马,预备草料、厕房熏香这些事也要她亲力亲为,就有些过分了——钟荟有些怀念刚来那两年曾氏与她相敬如宾的岁月了。
虽有女儿和管事婆子帮忙,曾氏仍旧忙得脚不沾地,因白日多思耗神,夜里叫梦魇折磨得更加厉害,不出四五日双颊便凹陷了下去,脸色透着晦暗的铁青,到了宴会当日,敷了厚厚的胡粉仍遮不住一脸憔悴。
***
姜家摆宴选的是个吉日,秋高气和,碧空如洗。
今日是姜昙生的大日子,他不敢怠慢,早早叫仆人去蒲桃院子里唤了父亲姜景仁起身。破晓时分,父子俩已经开了正门迎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