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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都岁时记 写离声 2584 字 2022-01-07

姜景仁这边则是一笔糊涂账,思忖了半日仍是拿不定主意——曾氏不愿担干系,却将厉害与他陈说得清楚明白。

姜大郎不敢去求助曾氏,这几年她性情乖戾,早不耐烦扮什么贤内助,对剽悍的婆母还算假以辞色,这窝囊的夫婿何曾入过她眼?见面三句话便要夹枪带棒地冷嘲热讽,姜景仁调入虞曹后自觉终于要大展宏图,意气风发地与曾氏说他的抱负和远志,总要叫她浇一头冷水,姜大郎对这个出身高贵的妻子向来有些怵,便敬而远之不去触她霉头了。

一时蒲桃小睡醒来,便见姜大郎咬着笔杆正对着案上空白的帛纸发呆。

“郎君有什么为难的事么?”蒲桃一边披上外裳一边关切地问道,“是宴客的事?”

姜景仁随口与她说了,也不指望她能想出什么法子,蒲桃却道:“依奴婢看,不如先从简单的入手,郎君的上峰和同僚必是要请的,还有那些平日里常往来的,夫人那里想必留着年节走礼的单子,您只管去要来,奴婢替您对照着看看,亲疏远近便一目了然。再是上峰和同僚——目下的和原先的得一碗水端平。剩下的便是泛泛之交了,郎君端把这五六年收的帖子拿出来,有差不多的事儿请过您的,依样下帖子便是了,如此应当八九不离十了,再交与夫人查漏补缺,这便无有不妥……哎呀!”

蒲桃话还未说完,便叫姜景仁一把搂入怀中,心肝肉地唤着亲热了一通,末了将她圈在怀中厮磨着她散乱的云鬓道:“这回夫君又欠了你个天样大的人情,如若没有你,这回还不知如何交账呢!唉,我真是无用……”

蒲桃低垂着眼帘挑了挑嘴角道:“郎君莫要这么轻贱自个儿,您是在朝堂上为官做大事的人,这些微末小事本就不该……”说到此处突然顿住,游鱼一般从姜大郎怀中滑了出来,软软跪倒在地,磕头道:“奴失言了,求郎君责罚!”

姜景仁忙将她搀扶起来,顺势往床上一带,温言软语地道:“你啊,就是胆儿太小,你我私下里议论她两句,又没有旁人听见,怕什么!”

蒲桃凄然一笑:“事到如今奴还有什么可怕的,这贱命一条,原也不值什么……”身子一歪,中衣领子里滑出一枚錾莲花纹的小金锁来,是婴孩带来保平安的。

姜景仁便如被火烫了似地缩回手,蓦地想起她这辈子都不能有孩子了,又想起她的孩儿当初怎么没的,过了良久叹息一声,抚了抚她消瘦的脊背道:“是我对不住你,蒲桃。”

“奴哪里敢怪郎君,您也难,奴知道……”边说边伸出纤柔的手臂环住他,“莫说这些不开心的了,郎君这几日当差还顺当么?”

姜景仁一提到这个便来了劲头,近日曹中正为筹备天子畋猎忙得不可开交,每日从他手上过的大小事项至少有一二十桩,他都给办得妥妥当当,很得上峰的器重,正苦于无人可以倾诉呢,便絮絮地将他办了哪些事,又得了何种奖语一一道来,在蒲桃饱含仰慕和深情的眼神中徜徉了半日,出门时几乎要疑心自己真是江山社稷的中流砥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