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又道:“说起这事来,时予,你年纪也不小了,认识你这么些年,身边好像一直没什么人,是不是该考虑考虑,就算暂时不结婚,也可以先谈着嘛。”
陈院长在一旁老实听着,眼神微妙地落在薄时予的残腿上,薄时予笑了笑:“我的情况您也清楚,何必呢。”
杨校长张口想辩驳,又闻了闻满屋的苦涩药味,心有不忍,他对薄时予的伤情是知道些的,这都几年了,还在折磨人,如果继续反复发作恶化下去,很可能要面临更残酷的截断。
但他也知道,薄时予这么回答不过是在婉拒,他要是真动了那个心,就算没有腿又怎样,照样一堆女人争着往上扑。
杨校长叹口气,正想谈些别的缓和气氛,一抬头惊了一下,厉声道:“小兔崽子干什么呢!别乱动人家东西!”
薄时予余光偏过去,两个小男孩贪玩儿,正摆弄窗边一片落地的装饰,桌上手机忽然震动,他眼中微闪,想到今天交出去的电话号码,拿过来一看,是圣安医院神经外科的办公电话。
“薄医生——”听筒里十万火急,“车祸急诊!患者颅骨严重损伤,有生命危险,别人把握不大,需要您马上回来进手术室!您今天的假休不了了!”
薄时予简短回答:“十分钟。”
杨校长和陈院长赶忙起身告辞,江原紧急送薄时予赶去圣安医院,一路上替他忧心:“时哥,腿才刚上过药,这怎么办,疼还没压下去。”
薄时予说:“打麻药。”
神经外科是显微手术,有眼睛和一双手就足够了,他让这条腿失去知觉,就能心无旁骛地上手术台。
傍晚,轮椅推入圣安医院,走特殊通道直达神经外科手术区,负责给薄时予打麻药的年轻小护士刚上班没几天,眼窝红通通地下不去手,盯着他轻声嗫嚅:“薄医生,你这药……”
其实也不过就迟疑两三秒钟,薄时予扫了她一眼,直接接过注射器给自己扎进去,随后摘掉腕上的观音放好,全身消毒穿上手术服,换专用轮椅进入手术室。
手术直到夜里九点多结束,薄时予满身血腥气,麻药效力还在,右腿如同消失,迟迟没有恢复痛感。
初秋的晚上已经很冷,他一身寒凉地回到城南公馆,合眼靠在窗边沙发上,本能地去摸扶手旁常年待在那里的一件东西。
然而扑了空。
薄时予动作凝滞了一瞬,猝然直起背,眼里无意识地划过阴鸷厉色,该放置那件东西的地方被人翻动过,什么都不剩了。
右腿也在这个时候逐渐恢复起刺骨的胀痛,神经似乎牵连着全身,扯出无数透明丝线,疯涌般缠裹住心脏,无底线地向内勒紧。
一直在家的夫妻两个极少见到他这样,平常的温雅像冰层碎裂,坍塌着露出真正心狠难测的那个人。
“时予,那陶俑总放在小沙发边,知道你在乎,我们哪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