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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手在墟鼎里掏啊掏,杂物撒了一堆,尽是路上买的盛吃食的土碗,阮小花捡起一根筷子,三下五除二就把头发盘好了。

蓬英又看呆了。

如丝缎一般的长发盘在脑后,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耳环也不知道掉哪里去了,一双眼哀愁地低垂,眼尾泛着红,粉黛未施,已是人间绝色。

整理好,她起身将洗净的外袍还给他,抱起花盆,走出门去。

蓬英赶忙穿上衣裳,挥手灭了火堆,大步追上她。

秋雨绵绵不绝,很快就在她发顶落了一层绵白糖,蓬英撑开伞,罩在她头顶,“你才洗干净,不要再弄脏了,也不要去泥坑里打滚了。”

她没说话,蓬英紧了紧伞柄,“我帮你撑伞哦。”

因着撑伞,他必须站得很近,一垂眼,就是她小巧圆润的耳垂。

他们继续往前走,蓬英不知她要去哪里,已经跟了她半个月,习惯成自然,看见她的背影就忍不住想跟上。

山路泥泞,好几次,他低头去看,她的裙摆和靴面都是白净的,不沾一丝尘土。

知道爱干净,应该是真的想开了。

但有时,她还是会哭,只是不会再那样歇斯底里大哭,而是抱着花盆默默垂泪,就像抱着某个人的骨灰。

此念一起,蓬英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若非如此,她怎会如此悲伤,只是不知道花盆里埋的是她的什么人。

二人一路无话,只顾往前。

天气越来越冷,但修道之人,寒暑不惧,走在空寂无人的官道上,看两旁草木衰黄,呵气成霜。

路过驿站时,他们停下来休息,若是没有,便一直走、一直走。

如此,又过了一个月,这日清晨,他们刚从驿站出来,走了不到一个时辰,落雪了。

蓬英撑伞,她轻轻地推开,伸出手接住了一片雪花。

“她最喜欢雪。”

蓬英也学着接了一片,雪花在他掌心化掉,“谁呀。”

这是重新上路之后,他们之间说的第一句话,她不再沉默。

“每天冬天,她都要在院子里堆一个大雪人,还要跟她的小伙伴们出去打雪仗。”

“从她会跑开始,就没闲下来过,再冷的天也无法阻止她出门。”

“她活泼,健康,可爱,还有一点小调皮。”

“有一天,她端着个大碗进来,说要请我吃汤圆。我张开嘴巴,她抓了一个塞进我嘴里,外面包的雪,里面是拇指大的炭块……”

她笑起来,笑着笑着又哭了,“还是芝麻馅的呢。”

风霜割面,她的脸像一张破碎的纸,布满了泪痕,鬓下的皮肤隐约可见青紫色的细小血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