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仔从出口离开,陆钦南安排的人便立即跟上,他需从马仔嘴里知道接货地点是哪里,接应人又是谁。
朗聿凡为人极其谨慎,与卖方的接货点,言明越少人知道越安全,除宣文汀、韩定知情,其他人一概不知,这一点让陆钦南有理由怀疑,义合当初被迫解散,背后一定是有朗聿凡这位金主的支持才有壹和的起步,才让宣文汀连坐话事人位置。朗聿凡讲过,不与生人合作。宣文汀一定是熟人。
差佬围堵了这里,从印刷室跑出来的几个马仔全都钻进了这栋鱼龙混杂的住户楼房,整栋楼里的脚步声由此变得愈发混乱,哪里还能循到陆钦南的踪迹?
暴力Madam下手从不手软,手里的枪是硬家伙,一本正经吓唬一下,见识少的马仔当然是老老实实投降认错咯。
等在角落伺机而动的年轻马仔从拐角跑出来,手里的垃圾纸箱朝钟霓身上扔倒过去,钟霓反应不及,被纸箱罩住,纸箱内的垃圾落了一头,正挣开纸箱时,马仔利落一脚朝她腹部踹上去,看了眼走廊护栏外的那些差佬围堵下面人的场景,怒火更甚,对着被踹倒在地的Madam骂骂咧咧,上前要再动手时,钟霓趴在地上,视线模糊的情况下,一脚踹向马仔的小腿前骨,马丁靴鞋底够坚硬,这一踹,马仔面露痛苦,后退几步,竟从楼梯滚了下去。
陆钦南站在楼梯道上,冷冰冰地看着滚下去的马仔,马仔见到他,以为是见到救星,不想对方一脚踩上他欲要开口的嘴上。从楼梯滚下来,小腿受伤更重,再经受陆钦南暴力对待,不想晕也要晕过去。
钟霓单膝跪在地上,抬手抹了抹眼睛,突然静住。
刚刚她与马仔打斗时,手里的枪掉在地上,此时此刻正在他脚边。她眉头蹙起,目光落定在他黑色皮鞋上。离开了傅时津的身份,点解还要与傅时津同样的装扮习惯?难道同样的一张脸,也同样钟意穿皮鞋?
她静了几秒,伸手去够他脚边的枪,他却突然一脚将枪踩住,踩得漫不经心,踩得毫无目的。于这样的环境中,陆钦南才觉得自己像自己,而她不像她。
夜晚的尖沙咀弥敦道,在差佬的到来后严重性净化,那群要寻欢作乐的吸血鬼收起了獠牙,可惜了最后一日的皎洁月光,本该要吻一吻身边情人的脖子,要与情人跨过一九九五年的最后的分与秒。
钟霓单手撑住地面,缓缓抬起头,望住身前的男人。
同是做过梦,本应是一对。
一九九五年的最后一天,再见面像审判。
甜蜜情侣过去的登对,今时今日,被双方各自手里的利刃断开了。背叛不像背叛,欺骗不像欺骗,倒更像掠夺。
他掠夺了她的防空洞。
她掠夺了他的邪恶。
掠夺,有无爱意存在啊?
差佬最讨厌的古惑仔踩一踩Madam的枪,电影里出现的场面,落到现实里,简直是天经地义。
陆钦南蹲下身,望见她脸上的伤,眼神为她制造怜惜错觉,心疼她好像也应当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她脸上脏兮兮的,受了伤,一双清亮的眼仍有力量,如他脚下的那把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