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聿一愣,只觉他的话下藏有更深远的含义,正悄悄攒动着,蓄势待发。
他不愿再往其中窥探,握了握冻僵的五指,僭越道:“臣斗胆,殿下不信薛相,亦对樾王之心持疑。可若薛相当真勾结樾王,岂惑于遣其独女入郸城?虎毒尚不食子,望殿下明鉴。”
此言作罢,殿中倏而响起两声鄙夷的笑,音凉如水。等了很久,终于听见太子冰冷的嗓音:“你以为你有几条命,胆敢在本宫面前这样放肆?”
若换作旁人,此刻见太子发怒必定惶恐不已,一心只乞活路,却见李聿慢慢阖眼,似乎并不慌乱,再度叩首道:“臣死罪。”
俯身的同时,面上抖过一分坚毅,转瞬便随着双眸睁开而掩藏起来。
高成淮见他行止卑恭,态度却尤为狂妄,一时怒极,指尖深深攥入掌心,却在即将爆发之际,生生将怒气按了下来,震袖道:“念着李大人的情面,本宫今日不与你计较,还不快滚!”
谁知李聿非但不叩谢太子恩泽,反而长跪在那,吓得身边内侍直打哆嗦,在这大冷天里惊出一背的汗,颠着话音劝道:“李公子,还不快快谢恩?”
高成淮见他一动不动,徒然想到什么,冷笑着点头:“对,放了薛翦。”
复寒声诘道:“她不在本宫这里,你教本宫如何放?”
李聿咬紧牙,隐忍道:“殿下”
不及说完,就被高成淮出言打断,眼底再无任何神绪,好似一捧雪,又像一把刀。
“本宫说了,她不在这。”
话音甫落,便见梁安躬身行来,行动显见十分焦急,“殿下,查到——”
瞥见殿中另外一道身影,旋即止了声,默默退到一旁。
虽不知太子殿下在发作何人,但瞧那服饰便知,此人决非宫中内侍,却在这个时辰进得太子寝殿,莫不是欲行造反?
心中又惊又怕,更别提手里还撺着另一个烫手包袱,突然有些后悔现下进来。
不防太子语默俄顷,寒声下令:“说。”
梁安迟疑一霎,忡忡道:“回禀殿下,陈大人传信说找到了薛姑娘的藏身之所,只不过......那里都是些患了疫病的百姓,尸骨潦草堆砌的,薛姑娘恐怕”
余下的话,梁安实在没胆再接着说下去。
自殿下得知薛姑娘去了郸城以后,平日倒没什么表现,可一旦听得陈大人传信,眼角眉梢就都盛满忧色。若无果,便只是独坐榻前,阴戾不语。
但此刻他手里撺的是悲信,哪猜得准殿下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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