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消弭,随着袍角旋散在门扉处,魏启珧眸光微黯,继而回头唤上程辛,将薛翦这一月所历之事打听完全,终得知她为何要来郸城。
按情理说,她在临州住了七年,与她师父的情谊自是不浅,可也犯不着在这个节骨眼上私自来郸城罢?
也不知道等回去以后,姑父又该如何罚她。
转眼又思及李聿,连忙一甩头,暗骂道,关心他作甚!只要阿翦平安,别的都与他没有半分干系。
天边撕裂一条口子,曙光倾泻而下,洋洋落在瓦片上折出一束束朴实的光彩。
薛翦睡得向来不规矩,如今又与小竹挤一张榻,只觉四肢无法舒展,旦得醒来便再难歇去,于是坐起身,瞧见窗台落一只雀,趿鞋走了过去。
尚不及两步,那雀儿就警醒地扑腾翅膀,逃似地飞走了。
薛翦牵唇一笑,从床尾的几架上提起外衣,穿戴洗漱过后出了房门。此时天光方现,空中浮着细粒的尘,在黯淡熹光下愈显柔和。
院中放着两条杌凳,正压灶台,薛翦款步过去,沿着凳子坐下,有些放空地望着靴边柴火,神思不明。
未防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扭头一看,却是妇人拎着水桶从房里出来,瞧见她微愣了愣,尔后才道:“姑娘起得早啊。”
薛翦点点头,笑喊一声“袁姨”,嗓音脆脆的,添人欢喜。
妇人听了眉目一弯,家里许久没人说话,如今来了俩,只当是老天下降的福分,心口犹甜,乐呵呵回道:“诶!我去溪边打些水来,你坐。”
“溪边?”薛翦拔身而起,拧拧眉道:“我瞧平遥街前就有一口井,离这儿不远,何不去那儿打?足省不少力气。”
妇人暂撂下桶,向着她说:“你是有所不知,咱们这儿啊,不晓得是触了什么秽头,喝了几百年的井忽然就给喝出病了,一个个的昏睡不醒,可瘆人呀。”
听及此,薛翦眼皮徒然一沉,“城里的井都这样吗?”
妇人先是摇头,后又想起什么,缓缓颔首,“也就是上个月始出的,嗳,作孽呀。”
说完似意识不该,讪讪一笑,“那我就先去了,嗳,回屋里坐,外头凉。”
却道小竹睁眼时,身边不见薛翦,几近疯乱地爬起身,鞋都没穿就跑到屋外,撞得一抹倩影慵倦坐在灶边,一颗悬挂的心总算归回原位,长长吐一口气。
“小姐你在这呀!我还以为你又”后边的话越说越低,到底淹没在喉咙里。
薛翦低眸,视线调在一双脏污的布袜上,轻斥道:“去穿鞋。”
小竹垂头看一眼,这才反应过来,于是一溜烟儿地跑回屋内。再出来时,手上多了一条打湿的巾帕拿与薛翦净面。
薛翦仰起脸,若有所思地问:“小竹,你记得我在石远楼用过井水吗?”
小竹微微一笑,“小姐这话问得怪,这儿不都用井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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