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儿的井”薛翦低喃着,晨风浸入帕子过在眼上,难免刺痛地闭了闭。
倘若郸城的人都知道井水不可取,石远楼作为城中独大的客栈,怎会不知?
难道是前几日在茶铺喝的玉露有问题?
薛翦想到这,微微张眼,即见小竹枯眉看来,语调多有惆怅:“小姐,我们不回京了吗?”
且不说郸城穷陬不毛,就连平安自在都求不到。今日幸有袁姨帮扶住下,可明日呢?她家小姐又非逃犯,凭何四处藏匿?想想实在不甘。
薛翦眸光稍窒一刻,随后慢慢转为坚定,“回,当然回。只是眼下我们出不去,得另想对策。”
尾音甫落,院门忽传几道“吱咿”声,继而便见一袭宝蓝长袍钻了进来,径直向薛翦走去。
二人皆是一惊,不及开口就被厉周猛地攥起,神情急切,“跟我走。”
倏然被人拉起,脚下微滑,站定脚后才去抵手推他,面上虽无愠色,却是厌烦模样,寒声道:“你做什么?”
厉周步履未停,十分急躁地把她往屋里带,复穿过一条窄门,竟去到另家院里,瞧他一壁拉扯,一壁愤愤抱怨:“真不知我为何要接你这个差儿,两天安宁都讨不得!”
薛翦眉梢一挑,又听他说:“外头找你的有诩门之人,还有几个官兵,个个身上都背着家伙,你若不跟我走,这婶儿家里可就不保了!”
此言作罢,身后的手终于不再扳他,一语不发地随他翻逃至另一处巷子,不防前头就有诩门之人按序搜来,旋即止步回去。
小竹亦听见厉周所言,根本不敢出声,紧紧跟在薛翦二人后面,此刻乍见他们踅返,双目一瞠,堪堪撞到厉周胸前。
便是这出插曲引来诩门注意,几人相互交换眼神,转而散开至各路围去。
此时天色湛明,仿佛挂了数盏烛灯于檐前,将错节盘根的老巷照得通亮。
薛翦四顾一圈,依凭直觉选了一条最为宽敞的道,掌心用力一翻扣住厉周的手,将他和小竹引至其中。
“你疯了!”厉周低喝道,外面这么多人在找她,她不寻思着暗路而行,反而将自己暴露在天光下,岂不糊涂!
薛翦没心思与他争辩,只是想冒一回奇险,试试刀锋上可有活路。
厉周望着她没有表情的侧脸,隐察几分铤而走险的坚毅,遂心一横,认命般跟着。
不知跑了多久,择过几条岔路,三人最终休定之处是一间误打上的矮房,修于城尾沐山之上,后门有一通道,直接城外农户人家。
薛翦掩好门,退到黑暗里蹲身坐下,胸前不住起伏。但一想到自己这般狼狈的样子,倏而勾唇笑了。
自她出生起,遇过哪一桩事像今日这样不堪?哪怕被爹爹罚去祠堂,也不曾如今日。
没人看见她嘴角里浓烈的嘲讽与促狭,只有细微的笑声自她喉间发出。厉周静静听着,眸中微露困惑之色。
未几,屋内彻底恢复悄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