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灏闻言,向他掷来一个怜悯的表情,“看来你爹是铁了心不想让你回去啊。”
“谁说不是呢。”楚善茫然坐回位子上,愁闷郁结,于是伸手拍了拍前面的肩膀,“你爹就没跟你提点什么?”
依李大人的性格,应当是要儒雅一些,不会将李聿逐出家门。
思讫,心中酸楚愈发浓烈,仿佛天地间仅他一人命运多舛,两个月后如果落榜,到那时他该何去何从?
以至于耷拉下眼皮,没看见李聿侧过身后,尽显惆怅的半张脸庞。
他曾几次与母亲提起去薛府求亲之事,却遭得她千万个不愿,只好向父亲讨招。
原挑了家宴那日,正值席面气氛融洽,心想时机尚可,当即便开了口。谁料想他甫一言毕,父亲就摆起肃容,说道:“你若明年春试榜上有名,或可商议一二。”
意思是,若不中,便没什么好谈的了。
想到此节,李聿伸手向周灏挥了挥,示意自己不去,继而在桌上重新铺平一张生宣,才摆妥当笔墨书砚,即见章佑在他左侧坐下。
“周灏倒是个可怜的,腿骨刚好,却没人同他一起踢了。”话虽如此,视线却一直驻在李聿身上,暗暗打量。
瞧他根本不抬眼帘,用再寻常不过的口吻回道:“春试在即,佛脚该抱还是得抱。至于周灏么,我倒羡慕他那份自得其乐的本事。”
章佑笑了笑,也不再绕弯,指尖点在纸上敲打两声,“你今日这般反常,是跟谁打赌输了?”
闻言,李聿终于缓下动作,扬眉斜他一眼,“你还真是半点不念我好啊。”复提笔蘸墨,着腕潇潇洒洒写下一行字。
都说字如其人,他却是个例外。
平日里看着不大着调,哪怕正经起来也跟儒雅二字毫不沾边,尤为明烈的一个人,写的字倒斯文端柔,十分温润。
“既非打赌”章佑想了俄顷,玩笑似地抚一抚下颌,“难道是我见到鬼了?”
待到散学,李聿推桌懒懒站起,顺势把经书策论拣到手中,边行边看。章佑从后赶上,溜他一眼,“你这是动真格的?”
复随他拾阶而下,缓缓走向廊桥,“李伯父究竟允了你何事,居然教你这般攻于学问。”
他二人相识数载,自知李聿与旁人所言颇有不同。在整个书院里,惹先生生气之人不在少数,却唯独李聿最能使其大动肝火。
无他,只因那一手好文章配了个成日散漫悠闲的纨绔,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滋味。
若让这个纨绔主动珍其才华,敛书来看,定是高人在背后下了一着狠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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