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聿近前几步,轻轻扯住那绣着玉兰花纹的软袖,讨好似地出声:“这里凉,跟我回去。”
说话时眉间揉着几许无奈又宠溺的笑,见她不回头,便一路在后面紧紧跟着。
袖摆上徒然承了一抹不轻不重的力道,像勾着一只猫,惹得薛翦心绪俱遣,回首粲然一笑,端的却是倨傲的架子,“好吧,便劳你在前面带路了。”
红日渐斜,影锁重楼,东面墙角立着一株枝干劲挺的梅树,宛如一柄弯弓,其上载满嫣云。
知寒院的下人乍见一对如玉的身影朝这边走来,原在苦苦挣扎的眼皮顿时掀起,正欲行礼,就见李聿颔首道:“都下去罢。”
上回是他卧病在床,薛翦又扮着一袭男装才得以在屋里闲谈。今日虽想与薛翦独处,又不好阖着门窗把她和自己圈在里面,只得如此。
院里的下人伺候李聿多年,只消一个眼神就能领会他的意思,利落地退到一旁,待二人进到院中才默默离去。
薛翦本想跟李聿多待一阵,待见到那几个缩肩搓手,满面疲惫的侍女后,忽而改了主意,转身问:“你们府中出了这么一码事,你也整宿没阖眼吧,不去睡会儿吗?”
其实李聿眼底不是没有倦色,只是在她来了之后,便堪堪融合成了见到心上人的欣喜和柔情,暗暗笑了笑:“有你在身边,教我如何能睡得着?”
眼见自己一番好意被他拿作调侃,薛翦霎时有些不痛快,于是唇间轻慢一翘,掠起衣摆搭着凳沿边坐下,“倒成我的不是了,我若在这耗上一天,你也陪么?”
她的眼睛横望过来,含着午后金澄澄的光亮与一缕娇俏的打量,李聿走到她旁边掀袍坐了,勾唇看她许久,“自然。”
薛翦原不过是支着顽劣的性子,想要调侃回去,孰料此刻他一接话,那满是旖旎的打趣皆反噬到了自己身上,略怔须臾,堪堪将目光移去墙角那株幽梅。
李聿见此哑声一笑,过了片刻,忽然想起来问她:“对了,你如何知道我府上走水之事?京城的消息本就飞得这样快么。”
薛翦闻言回首,“我跟苏缘去鸿聚轩的时候恰巧听人”
不及说完,就见她猛地站起,“糟了!我把苏缘一个人扔在那了!”
适才她走得急,根本不曾与苏缘交代什么,更是连马车也没留下,苏缘如今正躲着苏家寻人,若是教他们给找到了,少不得要受点罪。
思及此,薛翦眉头深锁,正欲侧身便闻李聿缓缓启口:“这有什么,她见你走了,自己不会回去么?”
“不会。”尾音甫落,裙边儿就离了二人之间的方寸之地,往院门外辞去,瞧着将要隐入曲折不尽的游廊时,倏而顿了脚,犹犹豫豫间又跑了回来,在李聿身前站定。
一双眼似渡满了不自在,斟酌许久,方才没头没脑地说了句:“苏缘现下行动不便,我得去找她”
一笔赧色自她眉梢轻巧落进李聿眼中,骤然荡起层层碧潋。
——她在同他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