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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妙妙说:“废话,我一80后能不知道她么。”

许尧臣觑着他的脸,笑了,“她是我妈,亲的。”

看戏过程是很美妙的,欣赏一个人的表情变化如同看一场精彩的变脸表演——许尧臣在顾玉琢身上试验过,又在陈妙妙这儿重复了一遍。

“日啊,”陈妙妙撸了把头发,“她要是你妈——哦,不是骂你。程艾,程老师,她勾勾手指就能提携你,用得着你趴地上摸爬滚打这些年?”

“妈和妈是不一样的,程老师比较‘特殊’。”许尧臣一双眼熬得通红,这时候看上去不光是惨,还透着点对生死都看透的厌,这让陈妙妙心里打了个突。可该问的还是得问,许尧臣的事,他总不能等哪天东窗事发了,从媒体口中知道。

日头高高地悬起,毫不吝啬地把光和热铺进宽大的落地玻璃内,刺得人眼睛干疼。

一段往事,讲多了就真成了“故事”,从亲历者变成旁观者,平铺直叙地讲述,说的仿佛是一个外人无关痛痒的琐事。

二十六年的光阴缩进二十多分钟的言谈里,陈妙妙听完不知该作何反应。他不能说许尧臣可怜,因为这世上可怜人忒多,比惨是比不到底的。可网络上看来的、那些千里之外的“惨”,与坐在他面前、活生生的孤独者相较,震惊和心痛都愈发真实,直击肺腑。

许尧臣省略了街溜子和小少爷的故事,那是叫人熨帖的过去,也是被时间酿成的一根刺,扎在心窝上,碰一下疼一下,装着不存在,反倒轻松。

“你在公检法有熟人吗?”许尧臣抽了张纸递给陈妙妙抹眼泪,“帮我打听打听厉扬要怎么判。”

“判……判谁?厉扬?”他用力擤鼻涕,擤完一摆手,“判不了,没到那程度。你表叔够戗,恐怕得进去。”

许尧臣木着一张脸,半点情绪都没,“那就问拘几天。”

“成成成,祖宗!”陈妙妙揩掉脸上的鳄鱼泪,“我给你操心这事儿,你给我老实点,该录节目录,该进组进,敢出幺蛾子我捏死你。”他伸腿踹过去,“听见没?”

许尧臣撩起眼皮看他,“死不了。”

陈妙妙叉着腰在屋里转了两圈,头发耙得跟个鸡窝一样,转完,警告许尧臣,把他和程艾的关系捂紧了,万一曝光,麻烦可不小。

也是到了这会儿,陈妙妙才意识到自己前面放了句蠢屁——

程艾是“方程”的妈,跟许尧臣这仨字压根不能有关系。否则一颗石掀起千层浪,在娱乐圈这地方,他的过去一旦被挖出来,他就能被唾沫星子淹得翻不起身。

陈妙妙这天走了之后,一连五六天,许尧臣都没法进入正常睡眠。他睡一小时就要醒一会儿,醒个四五次,天就亮了。

熬到再一个周二,到了要录节目时候,许尧臣才好似找回一丝活气,带着刘铮去了华星影视基地。

化妆师小潘刚从外地回来,从高铁站直接到影视基地跟他们汇合,甫一见许尧臣,把姑娘吓了一跳,忙问他是不是接了什么瘦成鬼的角色,咋这么敬业,一礼拜能掉十斤肉。

——常与美丑打交道的人确实眼毒,目测没差,许尧臣是瘦了十一斤。

说到这个,刘铮都快愁死了,天天炖补汤往酒店送也无济于事,后来跟陈妙妙嘀咕,要不去医院开点艾司唑仑片,把许尧臣放倒得了。

人不睡觉哪行,就是个神也熬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