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她在信的末尾写道:战火之下,遍是生死;俯仰之间,倏忽明灭;然而星火微芒,当在路上。
延声收到来信时,放在书阁里,等到入了夜,他独坐在灯下,展信阅读。
她说“星火微芒在路上”,他读着她最后一句话,想起她那晚匆匆来辞行,要走时她强颜欢笑说:“江湖路远,我去闯天下了,师兄,你好祝我功成名就衣锦还乡。”
他此时看着她这一封长信,他向来谨慎,不能给她回信。然而他提笔在她的信纸上续了一句话: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
佟诚毅来时正好是他收到方惟来信的第二天。他带着两瓶酒来,同他在爱文公寓的落地窗前喝酒,庆祝第一次的药品运输成功,已顺利通过封锁线运往后方。
虽说是庆祝,两人的兴致都不高,延声绘制了整条路线的行程图,每个关卡的关键人员,佟诚毅一一做着注释。
喝到后来,便沉默了。
佟诚毅一手放在面前的小桌上,眼神仍望着手里的酒杯,他忽然开口:“她好么?”
延声收整着图纸,并未抬头,窸窸窣窣的纸张声过后,他说:“你不问我她在那儿,我就告诉你。”
佟诚毅笑了一下,回说:“我不问。”
他点头:“她很好。”
“她有信来?”他马上又问。
延声听了,不禁摇头笑,这佟诚毅果然是铺垫好的,他叹了口气看着他说:“有,但不能给你看。”
他便又沉默了。
延声缓缓给自己杯中添了酒,他说:“其实你不用担心她,她一向是极有生命活力的人。”他自斟自饮的喝下一杯,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他给你做过衣服么?”
佟诚毅看向延声,摇了摇头,说:“没有。”
“她先时是不会的,后来因为常常要给孩子添衣服,就去跟镇上一位大嫂学裁剪,只看了一次就做成了。她是做了笔记,画了图,记了步骤的,详细极了。回来扯了块料子动手来试,竟做的也不比师傅差。”延声想起方惟的旧事来,缓缓讲着:“她触类旁通,等做过了孩子的衣服,又试着做大人的,是无师自通的,学一样像一样。我有一件短衫,当时是她拿来练手的,也做的很好。”
然而佟诚毅听了,比先时更加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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