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知道他要问什么,也不劳动他多费口舌,直截了当:“若我说不能,你会听吗?”
确实不会。宣宁低头沉默了片刻,问他:“我会死吗?”
这个问题,莫问听着有些耳熟,似乎年幼的宣宁第一次为明英献血为引时也这样问过。宣宁刚刚被找回来的时候,明英疼爱幼弟到了近乎溺爱的地步,明明知道这孩子是他救命的药引子,却坚持只要宣宁不同意,他便决计不肯以宣宁的血入药。一直到那个惊雷暴雨的夏夜,明英冒雨去找走丢了的宣宁摔坏了两条腿,才终于捂热了这只小白眼狼的心,松了口肯献点血来给他大哥入药。
那时莫问的父亲还在世,带着莫问去取血。莫问记得那个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孩子平平整整躺在床上,睁着一双澄澈明净的眼睛看他,小声问他爹:“我会死吗?”
那回只是取了一小碗血,宣宁当然不会死。但莫问记得,那时候的宣宁是怕疼怕死的,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那个软软糯糯的小娃娃长成一副刀枪不入百毒不侵的模样,回回带着一身伤来,只寥寥草草待了几日又带着一身伤走,仿佛不知道疼不知道倦,也不怕死。
这一回,是谁感化了他?莫问压着好奇,耐着性子安抚宣宁:“死是不至于,但是务必要好好静养一段时日。”
闻言,宣宁轻轻松了口气,莫问头一回见他笑成阳春三月里最暖最柔和的风。
他听见宣宁喃喃低语:“那便好,我现在已经不想死了。”
正月十五很快便到了。
鸾凤阁比不得市井里热闹喧嚣,不过将除夕后疏于打理被风吹歪吹破的灯笼重新收拾打理了一番,等着入夜在小径两侧点起来,也是夜来灯如昼的繁华。
苏小冬闹元宵的灯笼是宣宁提前两天亲手给她做的。她蹲在一旁,看他拿一把削铁如泥的小匕首劈开竹子,一点一点削薄打磨,搭出骨架,心里几次三番地为那把大材小用的小匕首叹息。搭骨架不难,费神的是制作灯身。宣宁挑了红、白两色纸页沿着灯笼骨架细细裁出,又取了薄薄的一张纸,照着苏小冬的模样粗粗勾出个人影来,衬在红纸上用刀尖将图案挖掉,最后将红、白两张纸糊到灯笼上去,灯身上便留出一个栩栩如生的镂空小人来。
苏小冬从没有料到宣宁一个舞刀弄剑的人手会这样巧,头一回做灯笼,就精巧好看得很。
正月十五当天,苏小冬一大早便抱着那只灯笼等着夜幕降临。
过了晌午,宣宁同她说要去双风居一趟,让她别乱跑等他回来。
苏小冬于是又抱着灯笼继续等,一直夜幕落下,也不见宣宁的踪影。因为除夕那晚的事,苏小冬本来是很不愿意去双风居的,可左等右等不见宣宁人影,她终于有些坐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