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连忙摇头,笑容却柔润地扩展开来,盈盈地浮上她的眼眸。她的容貌并非令人惊艳的那种,她就像水一样,最平凡,最安静,却又最广大,最温柔,最致命。
他知道自己是在乱发脾气。可他也知道,眼前的女子,永远会包容自己所有的脾气。
他感到危险,却又依赖而不愿出声提醒。
阿寄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自上而下地看去,她的耳根里泛着些微的红。她一定是有很多话想对自己说的吧!他盲目地相信着。
她只是不能说话而已。
***
待他吃完了饭,她去院中打扫,他走了一圈百无聊赖,便回房休息去了。
这打扫并非易事,今晚她只能将院中枯叶积雪扫去,再稍稍拔了一会儿杂草。待到要离开时,那房门依然紧闭,她去敲了敲,没有回应。
他或许已经睡了吧?如是想着,她提着食篮走到院门口,正要推门时,却看见门槛上放了一包东西。
她打开来看,却是一方布料里包着她的木簪。
迎着稀疏的月光,那边角毛糙、似是从什么地方撕下来的布料却流转出温润动人的光泽,一朵清丽绝尘的牡丹花安静地开放着。
☆、第3章 灯下美人
这将近十二年来,顾拾也并非始终是不见天日的。
过去尚在雒阳时,虽然也是软禁,但南宫中人多眼杂,加上旧朝党人势力在雒阳盘根错节,郑嵩无法将顾拾拘管得十分严酷。始国三年,郑嵩一把火烧尽了雒阳,举城迁徙长安,据传在迁都路上还有人同顾拾说话,盘桓了三天才被郑嵩发现,就地斩杀。不过从始国三年到如今,也已然九年了。
不论是在旧都雒阳还是迁都后的长安,每到正月元会,郑嵩还都是会让顾拾出来,同外国使臣、国中宗藩们站在一处,一齐向天子贺礼。再如一些特别的场合,譬如何处的战事大捷,郑嵩心情好了,也或许会让他参加欢庆的御宴。如今,这便是他唯一可以出去片时的机会。
“我还未曾穿过红色的衣裳。好不好看?”由着几个宫婢给自己摆弄衣裳,顾拾抬头笑着看向阿寄。
这是元日的清晨,清冷的阳光恰到好处,映着少年如画的眉眼。阿寄手中也捧着一条玉带,正安静地站在墙角,得这一句话,抬起眼来,便与他对视了一瞬。
她立即错开了眼神。她身边站着中常侍张持和几个小黄门,一边吆喝着宫婢仆从们收拾院落屋宇,一边竖着耳朵听这边人的讲话。
顾拾的笑容渐渐变得阴冷,衬着一身大红的曲裾,领口翻出黑色的绲边,是一只暗绣的蛟龙。给他整理衣衽的宫婢看着看着,竟尔看得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