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留着这个字么?”他眨了眨眼,像个顽皮的孩子。
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你不敢。你出门的时候,还要被搜身的。”他全不在意地笑着,“这是我父王给我起的名。按长幼算起来,我在宗室同辈中恰是第十个,年纪最小,宗属也最远。”他笑道,笑容中渐渐浮起危险的阴冷,“天意弄人,怎么就会轮到我了呢?”
她知晓他的名字,也知晓他的名字的来由。她太熟悉他了,他却不知道。
天意弄人,怎么就会轮到我了呢?
这句话省略了太多的内容,可是,她却偏偏听懂了。
她听懂了,可是,却偏偏不能说话。
她是个哑巴,是在九岁的时候,就被掖庭狱里的药毒哑的。若非如此,她也不可能被安排到他身边来,每日每日,给他送饭。
阿寄微微低了眉,轻轻拉过他的手,将自己被题了字的手心印上去。
墨迹未干,还渗了少女的微汗,印在他的左手心,一个反着的“拾”字。
她的动作仿佛有些郑重的意味。他愣了一下,忽然手握成拳将她推开,背转身道:“你该走了吧。”
她点点头,低身将收拾好的食篮重又挎起,朝着他的背影行了一礼。
他道:“我知道你的名字。你叫阿寄。”
她滞住。
“上回宫里孟常侍来看我的时候,我给了他一块玉,让他告诉我你的名字。”少年笑得很轻松,“阉人真是狡猾,他只告诉我你的名字,却不告诉我你姓什么。他说,除非我再给他一块玉——可我已没有更多的玉了。”
她拉了拉他的衣袖,他却没有反应。
“你该回去了吧?”他道,“你陪我已经多少年了?我算不清楚。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样,我也还是这样。”
她走到他面前,认真地摇了摇头。他清冷地一笑。
她不愿意看他这样笑,但她没有办法告诉他。介于少年与男人之间的他实在还很孩子气,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从不在意她是如何想的。那或许也是因为他只能对着她说话吧。
她总是无法想象出他的寂寞。
她踟蹰了片刻,将头上的发簪轻轻取了下来。
他不由得看住了她。那神情像个怀着什么期待的小孩,在惊喜真正落下之前却还总是忐忑着。
阿寄放下食篮,拉着他在一面新换的铜镜前坐下来,以房中备有的象牙梳一点点梳过他的长发。他出奇地温顺,一言不发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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