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如千万条蛇在树叶间爬行,窸窣抖落出无数潮湿黏腻的响,又随风沾落在他身上。
没有人把他视作自己人。就连这个丫头——他过去都未觉察到的——原来她对自己,也有这样深的敌意。
异国的来客啊,你为什么还要淹留?
“燕侣呢?”他听见鸿宾在屋外惶然地喊,“这样要紧的时候,她却跑哪里去了?!”
***
“殿下!殿下用力!”
几个稳婆和女医团团围在床边焦急地呼喊着,在她们身后帘帷翻响,是无数人在走来走去。徐敛眉的眼前仿佛都被汗水糊住,她什么都看不清楚了,那煌煌的灯烛照进来,都像是隔夜的鬼影——
——“殿下!殿下您醒醒!御医!”
——“殿下!醒醒,用力啊!”
——“主君!去找主君!”
老御医仓皇奔到偏厢房来,扑通一声跪下了,“主君!如今……如今情形凶险……”
徐公颤巍巍地站起来,将铜杖在地上狠狠敲了几下,“说!”
“殿下……殿下她昏过去了……孩子是寤生的!”老御医战战兢兢地低声嘶喊,“臣来请您示下……是留母……还是留子?”
一道闪电在窗外斩落,像是把那窗纱都劈裂了,漏进来风雨重重,将白日永远地沉匿不见。
徐公的身子晃了一晃,“寤生?可看清……”
“是一位王孙,主君!”
徐公眼底仿佛掠过了许多复杂的颜色,但他做出决定却并没有很久。
“留子。”他说。
“——不可以!”
一声呼喝骤然打断了风雨,柳斜桥再不顾礼节地闯门而入,雨水顿时挟着劲风倒灌进来,吹得他衣角猎猎飘举。柳斜桥三两步抢上前,拉着老御医嘶声道:“不可以,一定要保住殿下!”
他从来没有这样惊慌失措过。仿佛这只是一个混沌的梦境,在这个梦境里他将优雅的面具撕下来了,他低声下气地恳求着那个老人,浑然不觉四周突然涌起的冷峻的沉默。他一把拉过要往卧房去的小厮,沉声道:“不准去!”
是徐公冷冷地“哼”了一声,“这里还没有你说话的地方。”
“父君!”柳斜桥用力闭了闭眼,一转身便朝他跪下,直着身子道,“您——您仔细想想,留孩子不如留母亲!如今东泽反叛,战事正紧,徐国需要殿下,天下都需要殿下!可留一个孩子,再等到他长大的时候,徐国说不定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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