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先交给高仲甫罢了。”殷染沉静地道,“殿下出外监军,不就是为了在外头立威,攘外以安内?交出羽林军,正可以麻痹高仲甫,届时一个回马枪——”
程秉国哗地站了起来,表情沉晦,“殷娘子,你究竟知不知道殿下对羽林军花了多少心血?”
男子的身躯高大,站在自己面前,终究是一种威压。片刻之后,程秉国又道:“殷娘子,你往常不预朝事,有许多不通之处,老夫也都忍了。总之羽林副使之位,殊不可让!老夫回去便会写本参奏高仲甫夺人兵权!”
程秉国拂袖而去,只留刘嗣贞和殷染两个,在书阁中面面相觑。
半晌,殷染苦笑道:“依阿公看,当如何办?”
刘嗣贞隔着烛火凝视她许久,末了,叹出一口气来,“如此关头,我们确不可为殿下在京中生事。”
这算是认可她的话了?殷染顿了顿,道:“多谢阿公。”
刘嗣贞是在元会上见过了殷染之后,才渐渐听闻了这个女人和殿下纠缠不清的事。他惊异于殿下将她保护得如此完好,四年,他身为殿下的心腹竟对这女人全无所知。他于是以为她会很幼稚,会是那种天真烂漫而温柔可亲的模样,他怎么也不能料到这女人可以和他们一同谈论朝政军务,面不改色地做出一个个冷定的决断。
这样的女人……殿下当真压得住吗?
他不由和程秉国一样,既困惑又担忧。
“阿公,”殷染忽而又开口了,烛火将她苍白的面容映出几分温和的颜色来,“五殿下小时候是什么样的?”
刘嗣贞一怔,“殿下小时候?殿下小时候可顽皮了,明明是皇太子,却喜欢到处去胡闹……”
就如这世上每一个老人一样,刘嗣贞念起自己一手带大的那个孩子,就口若悬河起来。殷染听得入了神,那个疯疯癫癫的小太子,那个不学无术的小太子,在他亲人的回忆里鲜活生动地存在着。她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神色是如何地温柔,像是缅怀着这世上最美好的东西。
刘嗣贞终于停了口,颇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瞧我,一说就没个完……”
殷染微笑,“我爱听。”旋而道,“阿公以为,对于殿下的大业,眼前最大的障碍是什么?”
刘嗣贞一愣。他显然还没有适应这女人变幻的思路。
“是小皇帝。”他道,“小皇帝已经成了一个傻子,任由高仲甫摆布。换了是太上皇或淮阳王,高仲甫都不能活得这么容易。”顿了片刻,他又补充道:“如今龙靖博的旗号是‘清君侧’,他最恨的,也是当初驳他上表的高仲甫。若不是高仲甫还有小皇帝这个筹码,殿下早已让蒋彪他们去平叛了。”
殷染点点头,“我也是如此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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