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还有一桩事。”孙元继冷笑,“圣人虽不让陈留王就国了,但忠武军那边始终是圣人一块心病。陈留王若想置身事外,只需向圣人请缨,出去不消三月,宫里便什么事都没有了。这会子即算七殿下死了,也怪不到他头上去了!”
红烟懵懵懂懂地听了,好不容易才听懂其中关窍:原来自己借着七殿下的病这般发挥,全都是做了无用功了?她不甘心啊!她咬住牙根,两眼都红了却偏没有哭,叩下头去重重地道:“妾……妾明白了,多谢公公提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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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染将那一小块苏烟黛的画眉石小心用布包好,托梁女史带出宫去送与沈青陵。梁女史说沈青陵自上回被她狠狠骂过,回去竟果真用功起来,听其心志,似乎想去十六宅做个女官。
殷染即刻就皱了眉,“怎么还想做下人?”
梁女史道:“十六宅与宫里又自不同。沈小娘子是有志向的,若配个市井中人,她定然不会甘愿。倒不如让她试试看。”
殷染沉吟着,不再说话。
腊月廿八日起,大明宫、兴庆宫、太极宫、十六宅及各个离宫别苑,每夜里悬庭燎、烧爆竹、燃灯火,绵延数里不绝。纵隔着无数道红墙,寥落的掖庭宫里都能听见爆竹的噼啪声,通亮的夜火渗进黑暗里来,带来彼端彻夜欢闹的声息——这在九重深宫之中,实在是最不稀奇、又最稀奇的声息。
殷染翻了个身,背对着被灯火映亮的窗,将脑袋全埋进了枕头底下。
这将是她在宫中度过的第四个年关。
没有欢笑,没有热闹,没有爆竹,没有烟尘。没有歌,没有酒,没有朋友,没有亲人。
三年,不,是五六年这样下来,她都已习惯了。
只是更漏却毕竟太难捱,好不容易有了睡意,眼前却又飘忽起红烟那张哭哭啼啼的脸。她在说什么?明明每一个字都是懂的,拼在一起,却成了苍白无意义的符号。
“那些东西,可都是东平王殿下送的……”
殷染闭着眼,眼睫却在发颤。
她当然知道,她当然知道是“东平王”送的。
只是时至今日她才发现,她与段五郎处了那么久,竟连他的一条把柄都没有——他竟连一点痕迹都未在她生命中留下。如果不是她记性太好,如果不是她还分明记得他的身躯每一处平滑结实的肌理,记得他有力的动作和低沉的喘息,记得他在她肌肤上留下的过夜即消的红痕……她真要怀疑有关他的一切,都不过是她自己的一场梦罢了。
待到黄粱饭熟,炊烟散尽,说不定她就会发现自己被卷入了与痴呆傻愣的东平王殿下的不伦秽事之中,而无可辩白。
好聪明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