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染说不清楚自己面对红烟是什么心情,她只希望自己不要面对着她才好。
于是她转过了身去。
红烟慢慢自指缝间抬起了头,泪眼朦胧,眼底一片冷锐:“阿染娘子又凭什么可以这样指摘我?当初沈娘子殁了,我不过是借机上爬,却不似阿染娘子,是落井下石!”
殷染的背影仿佛凝固了一般,在那直棱窗格出的阴影里沉默地立着reads;魔装战姬。红烟看不见她的表情,只看见那色泽寡淡的裙角被风撩进了火盆,沾上了些微火星子,而她仍没有动弹。
红烟相信,即使身处火海,焚天灭地,殷染若不想动弹,也绝不会动弹的。
她不是自弃,亦绝非愚蠢。她只是冷漠,一种近乎懒惰的冷漠。红烟毕竟伺候了她那么多年,陪着她走过那么多坎,她知道这位娘子的心中是一片荒芜,一片摈弃了所有矫情余地的荒芜。
因了这片荒芜,红烟即使抛出了这样恶毒的话,也没有能够感受到分毫的愉悦。
红烟也因此而更加痛恨她。
红烟哭得无趣了,便开始抽噎着擦眼泪,时或叹息一声:“阿染娘子,我此来,只是担心你。你在掖庭或许还不觉得,大明宫那边实在已闹翻天了……”
“查出什么了?”殷染开口了,却是开门见山,绝无废话。
红烟反应也快,只道:“我也不明内情,都是孙公公在查。只是前几日听闻竟然查到十六宅去了,我心中发了慌,今日终于觑得机会来告诉你……”
殷染慢慢地回转身来,盯着她。
窗外天色惨淡,而殷染的脸色更惨淡。
红烟竟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她一双眼睛已经哭得犹如核桃般肿,抽抽啼啼地又道:“也不知孙公公是得了什么信儿,到了十六宅就直奔陈留王邸……不过还好,”红烟抽了口气,“陈留王说他压根儿没来过掖庭宫,掖庭宫里有多少污秽都与他没有干系。”说到此处,红烟偷偷溜了殷染一眼,见她面色如常,才敢继续说下去,“他还说,若掖庭宫里果真有鬼,便该下狠手去查,决不可害了……七殿下。”
殷染沉默了很久。
被窗棱分割成十数片的天空中阴云低压,铁马在风中轻撞,发出清脆如乐声的响。可那响声入了耳便嘈杂得直逼心腔,让她几乎不能思考。
都说外物乱人心,可是好好的外物,总是入了人心才变得乱七八糟。
殷染不说话,红烟一时也不敢再说了,只是擦泪。大约连红烟都晓得她是可怜的,不论真心还是假意,红烟这泪水都是为她而流的。她的脑中一片嗡鸣声,一下子什么都想不明白,便只好发问:“嗯……这……他说错了吗?”
红烟微愕。
“你哭什么?”殷染的语气愈加和蔼了,“我真未明白。”
红烟低下头,咬了咬牙,复抬头道:“阿染娘子!你莫忘了,那些东西,可都是东平王殿下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