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入最内里的寝阁之中,薄暖正守候在顾民极的小床边,面容憔悴,看见他来,只略略侧了侧头,便又转过头去。
“怎的了?”他低声问,仿佛害怕声音稍高一些便会惊破了什么一样。他走过去,看见儿子的小脸挤得通红,双眼水盈盈地大睁着,间或发出脆弱的咳嗽。
那咳嗽却成了此刻唯一的声响,震响在寥廓的宫闱之中。薄暖削瘦的身子颤了一颤,凑上前去轻轻抚摩着孩子的胸口,一遍遍给他理顺了气:“乖,民极,乖……”话音哽涩,像是已经哭过很久,泪水都干涸在了喉咙里了。“你父皇来了。”
顾渊在床沿坐下,一旁有宫女端着银盆走过,被他叫住:“那是什么?”
薄暖强道:“不过是一盆水罢了……”
“给朕看看。”
宫婢战战兢兢地跪下,将银盆高举过顶,呈奉圣目。顾渊看了一眼,仿佛不能置信,又看了一眼。
水中浸着一方雪白的毛巾,此刻竟已半作血红。
薄暖抓着他的袖子,咬着唇,没有说话。
“这是……这是他咳出的血?”顾渊的声音在颤抖。
薄暖仍没有说话。
顾渊的声音愈沉:“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太医连滚带爬地跪行了过来,“启、启禀陛下,皇太子殿下染了点——邪病,臣僚们看、看不出来啊陛下!”
顾渊在方太医苍老的肩头重重一踹,怒道:“太医的职责便是看病,有病看不出来是什么道理?!”
方太医叫冤道:“陛下明察啊,臣僚怀疑,怀疑殿下这不是寻常病症,而是沾了什么外间的邪气……”
顾渊的心猛一咯噔,好像眼前闪过了一道凄厉的光。他突然一把拉起方太医的衣领,老人张口结舌,白发滑稽地飘荡:“陛,陛下?”
“告诉我,”顾渊咬牙切齿地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有这样一日?”
“陛下冤枉啊!”方太医骇得大哭大叫,老泪纵横地道,“殿下自出生起便已病入膏肓,微臣一直是尽心尽力伺候着的啊!”
“病入膏肓?”顾渊怒极反笑,“上回他得了风寒,你还说是寻常!”
方太医一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