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隐忽然为这个朋友感到难过。
他大约从来没有过快乐的时候吧?
因为他从来都不得自由。
“不是孙小言。”顾渊突然道。
“什么?”
“还有一个人。还有一个人,也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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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太后身边的郑女官将薄暖送了回来。
太皇太后的辇舆玄黑为表,在暗夜中驶入未央宫,轮声沉闷。薄暖下车,抬头,椒房殿前的白玉墀上,赫然有一盏孤灯,一个凄清的白衣青裳的人。
见她回来,他站起了身,嗓音沙哑,“你回来了。”
地上的孤灯火光幽微,映得他一边脸庞愈亮,另一边却愈暗。他等了多久了?她的心愀然一痛,双足不受控制地奔了上去。
他张开双臂,她猝然扑入了他的怀中。他的怀抱温热,心脏还在有力地跳动,与她的渐渐合拍。她终于感到安然,这一整日,在太皇太后处受到的惊吓、侮辱、折磨,好像都微不足道了。
他在等她,他与她受着同样的煎熬。
郑女官的声音平静无澜地响起:“太皇太后请陛下准备好明日的朝议。”
顾渊默了默,“请夫人代朕回皇祖母一句话。”
郑女官微一欠身,“陛下请讲。”
“皇祖母此刻纵是握有四海,”顾渊眼帘微合,“千秋万岁之后,也不过是谥号孝钦皇后。皇祖母若连这个谥号都不想要了,便尽管将案子查下去吧。”
说完,他再也不看郑女官刷白的脸,牵着薄暖转身,一步步登上了白玉阶,走入了那片辉煌壮丽的深深的殿宇。仲夏的长风拂过,竟激得郑女官一个寒战。
翌日,承明殿大朝。
朝堂上衮衮诸公还未来得及对后宫的乱子扯开嗓子,丞相周衍先上奏了一场天变:陇西地震,山崩,川壅,百姓死伤以万计,流民以十万计。
顾渊额上的青筋几乎要跳将出来:“诸位有何计策应对?”
公卿百官面面相觑。原本攒了一肚子参劾皇后的话,都只能憋到这桩案子结了再说。唯有站在最前方的薄安无声地抬眼,将天子与周衍的默契收入眼中——
一桩严重的事体,只能用一桩更严重的事体来遮掩。年轻的天子将权术运用得谙熟无比,然而毕竟是太年轻了吧,帝王南面之术,却被他用来保护一个女人。
群臣但闻见皇帝的冷笑,“一个二个成日里只知道劝朕这个劝朕那个,怎么不见自己能做好几件事情的?我再给大家说一桩。南方干旱,象郡才送来奏报,说饥民把官仓都给砸了,自己不拿粮食,全给扔进了江里去……你们的眼睛少往朕的后宫上溜,多看看天下民瘼,都被糟蹋成什么样了!”
满堂簪缨骇得噤声,静得只能听见衣角在地上簌簌的摩擦声,伴着浑浊的染了汗的呼吸。然而就在这时,顾渊身后那重重帘帷之中的人,却出人意外地发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