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渊眸中有冷光掠过,转过头去,轻轻哼了一声,“偏是你会扫兴。”
她顿了顿,“还有长秋殿那边,十月怀胎不易,陛下是读《礼经》的人,莫忘了为人子的道义。”
他的声音沉了下去,“嗯。”简短地应了。
“帝王之术,有曲有直。”她轻声道,“妾希望陛下用曲而贵直。”
他侧首看着她,饶有兴味地勾起了唇角,“才刚当上皇后,就等不及来劝谏了?”
她抿了抿唇,涩涩地道:“大约是有感而发……”
“这么紧张作甚。”他朗然一笑,“你说的有理,朕自然会听。你说的无理,朕便当是小狸儿在闹。”
她皱眉,“怎么将我比作狸儿?”
他漫笑不言,她羞恼起来,倒将方才的伤感都抛在了脑后:“贵为靖家天子,在九重凤阙之上,还尽说些闲话!”
他剑眉一轩,“那你听着,接下来的可不是闲话了。”
她一怔。
他倾身过来,咬着她耳朵轻声,撩人的气息将她耳垂都染红了:“今晚大宴过后,就圆房。”
☆、68
大典之后,例有大宴,设在未央宫前殿。入夜时分,已是灯火通明,乐声缭绕,殿外的奉常官扯着嗓子一个个通报着宾客的到来,诸人喜气融融,各怀心思,殿中钟鼓齐奏,俳伎倡优翩翩起舞,一片安宁、优雅而温柔的帝王大婚风景。
今上虽然年轻,性子却端谨好礼,在这样的场合最讲究仪节。百官伏首席前,一个个以尊卑序列去御座前祝酒,说的吉利话都大同小异,皇帝冕旒齐肃,一一应了。太皇太后与新册的皇后都坐在皇帝下首,面容沉静,偶或有人来敬酒,也会和气地饮下。好事者啧啧地嚼起舌根,只道两个月前梁太后彻底失势,这偌大后宫里竟只剩下了姓薄的,也不知今上到底是率性还是愚蠢。
酒过九行,礼节都走完了,殿中公卿终于渐渐放松了下来,便皇帝的脸上也现出了些微的不耐。协律都尉瞅准这时机上前道有一支河间新曲,让陛下赏鉴赏鉴,顾渊挥挥手准了。李都尉往后使了个眼风,舞姬便翩然滑入了殿中,长袖交横,络绎飞散,歌声亦悠扬而起——
“上客何国之公子?吾家兰室之幽人。不敢托身兮篽外,乃得娱心兮池中。……”
原是一个上天仙子与下界凡人相恋却不能相守的故事。顾渊听着听着,望了薄暖一眼,后者却坐得身躯笔直,眼观鼻鼻观心,好似并不在意这曲子里的悲剧之意。薄太后的神情却渐渐冷了下去,笼在灯火阴影之中,教远处的臣工都看不分明。
歌姬唱了数叠,声音陡然拔高,却是煞尾的拍子——
“薄日熹,宜酒食,君富贵,永无事。
“素所好,久不遑。思美人,奉君王。
“常与君,相欢幸。毋相忘,莫远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