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的兰少卿也是熬夜整理秦公案的证供, 突闻宫中出了这样的大事, 忙不迭地赶来宫门准备上朝求情,哪知一到宫门, 便见足足上百个官吏、不戴官帽、不着官袍, 披头撒发地站在雪中。
一眼扫过去, 俱是乐相门生故吏。
兰少卿不由退后,问身边同样迷惑的熟人:“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他们说要为乐相献头, 请求天子让乐相官复原职。”
“竟也不问问原因?”
“不问, 刚才几位大人就劝过, 他们说乐相乃圣人转世,身负救世大道,不管有任何过错,都是因心怀天下,圣明天子当遵从之。”
兰少卿呆在原地,眼前这一幕,倒让他想起了红线娘娘那桩案子里,那些狂热的信徒。
那些分明看上去饱读诗书、出口成章的聪明人,一旦被心中的偶像所奴役了精气神,连基本的是与非都分不清楚。
宫门在一片嗡嗡的议论声中缓缓打开,以那些单衣披发的乐氏门生为首,文武百官鱼贯而入,踏过扫清了积雪的宫道,甫一至官员们上朝前的文渊阁,便看到昨夜当值的阁臣闻人清钟像条死鱼一样趴在书桌上和衣而眠。
“闻人大人、闻人大人。”
昨夜的阁臣只有闻人清钟,百官们抓心挠肺地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围上去摇醒了他。
闻人清钟一脸朦胧地醒过来,抬头一看,周围密密麻麻地围满了人,便伸了个懒腰,问道:“诸位早啊。”
“早什么!”有人没好气地说道,“你可知乐相昨夜被罢相了?”
闻人清钟打了个呵欠,道:“知道啊。”
他的口气理所当然,倒教其他人不知所措了起来。
“大人快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吧,莫叫我等猜得心焦。”
闻人清钟活动了一下手腕,伸手道:“茶来。”
有人忙给他倒了杯热茶,喝完之后,他清了清嗓子,摊开手上写好的弹劾折子,抖了抖摊在桌上,自己端着茶杯悠然溜达出去:“也不是什么大事,众位自己看吧。”
众人凑过来一看,纷纷愕然。
这霍然是一份弹劾丞相乐修篁的罪状,不同于都察院惯用的激情骂人修辞,这份弹劾奏章,一二三四五六七,足足写了数百条罪状,当先第一条,便是——叛国。
“掳劫秦国公亲卫,歪曲军令,使十万啸云军投北燕……这、这简直荒唐,这?!”
“闻人清钟,你该死!目无尊长,竟敢污蔑恩相,我同你拼了!”
乐氏门生早就看不惯闻人清钟,分明受乐修篁赏识得了亲传弟子的身份,到头来不珍惜,反倒放浪形骸以致被乐修篁逐出师门……早就是他们嫉妒攻讦的对象。
只是等他们骂出声时,却发现闻人清钟早就走了。
面面相觑间,众人只能去问负责刑名的大理寺兰少卿:“兰少卿,你正在负责秦家叛国案,闻人贼子写的这些污蔑之言,你可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