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意外,她竟然能言善辩到了可以把他们的故事用每个字都是真的前提假设编织成另外一段完全不同的过往,可惜付郁习惯了做说一不二的发言者,并没有留给夏之竹反驳的机会,直到即将来到她以为的绝杀痛点,女人方才缓缓抬眸,心不在焉地与夏之竹对视。
“夏先生,我很感动你在席招犯这种蠢的时候仍然陪在他的身边,但我想问的是,如果席招从一开始便一无所有——没有金融街的经历,没有星言总裁等等那些曾经优秀的光环,没有我与他父亲为他提供的生而俱来的优越家世,这样平凡到几乎落入尘土之中的席招,你仍然会喜欢他吗?”
图书室里安静得连呼吸声都清晰可辨。
又一枚红叶在秋风中叶落归根。
“我不明白。”
像是蝴蝶停在瓣尖曳动枝摇,夏之竹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
男生的语调很轻,这让付郁想起她让人在网上搜寻到的有关这位小明星的资料。他好像总是这样,只拿出常人五分之一的力度说话、唱歌,若非一次次被外力硬推到台前曝光,他也许永远会在这个不适合自己的舞台上甘于平凡自没。
她以为他是一株柔弱的花草、是只会呜咽的宠物,但此刻夏之竹却看着她,用不高不低的语调无比平静地反问付郁:“您为什么会问我这种问题呢?”
爱意如一阵春风,让夏之竹终于从闭塞的阴影中舒展开身肢,向四季张扬自己能奏出清乐的叶片。
他终于敢随心所欲地向世人表达自己的真心,他不再畏惧地睁着眼睛孤身苦捱到黑夜尽头,当他站在无数双透着红血丝的镜头之后,他不再痛苦、挣扎,更加不会再瑟缩逃避。
他仍然拥有软肋,甚至他的软肋如今已经变得更加鲜明如靶心,但又有谁规定了软肋不能成为勇气的来源,最后挂于藏在锁骨窝的那枚戒指之中。
那些父母与学校没有教会他的有关“爱”的知识,席招一个字、一个标点符号地全部都教会了他。
在席家精致摆布的橱窗里,一面面的相框逐次凝固着席招的过去。
男孩站在领奖台上缺乏兴致的瞳孔,少年坐在钢琴之后苍白固执的脸色,青年面向狂热拥趸冷漠回避的目光……他们是付郁口中被明码标价的“席招的光环”,是席招能够成为她儿子的完美证明,一旦缺少了这些,再不可攻破的亲情也会无声地碎开深深的裂痕。
但席招教会他的、他给予席招的,并不是这样的爱。
“席招就是席招。”夏之竹说。
“他现在拥有的一切,甚至是他也许即将失去的一切,都是他凭借自己的实力真实攥在手中的。为什么我喜欢上了席招,就必须要把他和他的一切分割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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