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过很多种的晏行川,在主席台上面无表情的、在会议室里强行挑刺的、在夜色中既温柔又沉静的、还有发脾气时叫人自动退避三舍的——大多数时候,他都说一不二,整个人显得既冷淡又锋锐,仿佛这辈子也不曾在什么事情上摔过跟头,即便偶尔露出一点温柔,也是沉默又笃定的。
然而这一刻,陆知序却在他的眼睛里看见了清晰的挫败。
他眼尾下垂,眉头微微皱起,神情介于无奈与失落之间,仿佛只要她说出一个“不”字,他那双眼睛里的光就会迅速黯淡下来。
陆知序舌根无端一僵,刚准备脱口而出的“不能”在喉咙口堵了半天,最终还是原封不动地咽了回去。
她近乎纵容地在心里叹了口气,说:“行吧。”
湖面凉风习习,陆知序说完这句话,指尖在自己斜挎包的卡扣上顿了一下,半道上又想起晏行川说的“好好逛一逛”,到底还是没把里头的那叠素描纸抽出来。
算了,她想,下回我自己来的时候再画吧。
晏行川半皱不皱的眉头在她这句几乎像是敷衍一般的回答中瞬间舒展了开来,他弯了弯眼角,语气里带着点奸计得逞的得意:“好啊,那我们等会儿就去爬观景台,谁要是反悔谁就是小狗。”
陆知序:“……”幼稚。
她将手从自己的包上移开,刚预备呛这变脸比翻书还快的戏精两句,便瞧见他忽然抬起了手。
那只手直直朝她所在的方向伸过来,而后在行将触碰到她手腕的瞬间,又缩了回去。
她不明就里,片刻后,晏行川轻轻咳了一声,手忙脚乱地从包里翻出一张湿纸巾来,递给她道:“右手。”
语气略显尴尬,陆知序循声看去,瞧见自己右手无名指上沾着一小片黑色污渍,是刚才画图时蹭上去的铅笔灰。
深灰色的污渍在指节上格外明显,陆知序接过湿巾,刚要动手,忽然觉得晏行川这副尴尬的模样十分新鲜,当场灵机一动,故意使坏:“你刚才伸手,是准备替我擦吗?”说着,她还挑起了半边眉毛:“不就是擦个手么?干什么弄得跟你要非礼我似的?”
晏行川眉间微动,陆知序正要继续说下去,手腕便被他轻轻攥住了。
他左手指尖从陆知序的腕部轻轻滑到掌心,右手将她手里的湿巾抽出来,替她擦干净了弄脏的无名指。
力度轻微,一触即分,像一根轻轻刷过掌心的羽毛,他深深看了陆知序一眼,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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