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阿难(nàn)。”
咬重的字音,透着无尽的恨意。
阿难天生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
大概因为是“接生婆”把他从生母的肚子里拉出来的,没有正规的医疗条件,所以出了什么问题。
当然也有可能是为了印证这个名字, 他就是劫难。
他学什么都很快, 无论是说话还是走路。
三岁的阿难听老道念一遍经书,就能够倒背,老道夸他是个神童,还笑着说或许他是天定的道士, 未来可以接手他的道观。
但他的生母却是躲在那阴暗的房间里, 于黑暗处, 冰冷而又惊恐的注视着他,
就仿佛真的在看什么灾难一样。
不过三岁的阿难知道。
他的生母只是生病了。
因为有时她不用那样的眼神盯他时,也会温温柔柔的牵起他的手,会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她央求老道帮忙找人熔了成了一把长命锁的银镯子, 耐心而又歉疚的告诉他他本来该有更好的生活。
阿难听不懂。
却又好像能够明白。
可小小的他觉得这样挺好。
道观的人对他们都不错,虽然生母犯病的时候会掐着他的脖子问他怎么不去死,但不犯病的时候,生母也会抱着他哭着道歉。
至少她也还是爱他的。
只是老道跟阿难说——
“你已经在一个扭曲的环境里长大了。”
阿难听不懂。
却又好像能够明白。
直到阿难五岁。
他能听懂的话和事已经多了很多,但不明白的事情却也比以前更多。
他有无数个为什么,却不会有一个被他摆在明面上。
道观里所有人都知道生母对他的态度很微妙,不过没有人会心疼他。
因为每个人都觉得阿难并不在意。
毕竟阿难从出生起,就只有一个表情,无论是被夸赞还是被打骂,他都是那副模样,像是一个被设定了程序的机器人,没有笑容和情绪。
“我该在意吗?”
小小的阿难规规矩矩的坐在棋桌前,看着老道自己对弈。
老道说:“作为一个人,你的确该在意。”
阿难又问:“我该在意什么?”
老道静静的看了他许久:“你该在意你的生母。”
阿难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