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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时恰恰归 申丑 2884 字 2021-12-06

曹大叹气:“真是瞒不过阿娘。”他在曹沈氏对面坐下,正色道, “阿娘,大郎与侄媳欲做漕运的营生,我这个做大伯的,想厚着了脸皮为了阿英讨一份子。”

曹沈氏“呸”了一声,指了曹大骂道:“你既知羞,又知自己厚脸皮,自是知道此事不厚道,何必问到我的面前。”她抖了抖嘴唇,老脸上沧桑满布,怅然道,“沈家没人了,只剩得他们兄弟二人,明明有父有母,却像天生地养,好不容易有了起色,往日亲热的亲眷倒要算计他。他们自己挣出的一条活路,你倒要抢来一份?凭得什么?就凭唤你表伯?这点子的骨肉血亲,经得几回的遭贱?”

曹大道:“阿娘,我何曾说要算计,自是当面……”

“真是老妓迎客抹得一脸的香粉。”曹沈氏冷笑,“你当面问了大郎,让大郎如何拒你?暗着算计是算计,明着的算计便不是算计了吗?”

曹大无言以对,拿手抹了面,道:“阿娘!咱家不是先时模样了。我们三兄弟个个开枝散叶,阿英这一辈也大都娶妻生子。子孙繁茂,四世同堂,看着倒是蒸蒸日上,只是,靠着棺材铺如何支撑?桃溪一年能死得几个人?又有多少孝子贤孙舍得抛费置下好棺木?阿娘,我也当了阿翁,难免为子孙长计。阿英是个有心的,能见家中的艰难之处,我怎能不扶他一把?”

曹沈氏老泪纵横,她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水缸就这般大,吃水的人却多了好几个,不另抬一缸来,定是每况愈下。悲声道:“我死后,有什么面目却见我侄儿?他短命,又娶个混帐婆娘,扔下一双儿郎,死了心中也挂念。我这个做姑母的,照料有限,还要割了他们腿肉下酒。”

曹大闻言,也是臊得脸皮紫红。只是,机会实是难得,线都递到他手里,让他放走,实是不甘。道:“阿娘,大郎的生意,里面还有明府呢。”

曹沈氏愁容更盛,道:“你鬼迷心窍,眼里只见好处,不见为难之处。既有明府,他势大腰粗,自是里面的主,大郎出力,自是里面的副。你要掺和里面,分了一杯羹去,让大郎夹在里面,如何是好?”

这话如一盆兜头的冷水,将曹大浇个清醒,怔忡在那,一旁有人递了盏冷茶给他,吃进肚里,更是从内清凉到外,冷得手都打颤。曹大张嘴就要骂人,转脸一看,却是曹九递的茶,苦笑道:“阿爹何苦作弄我。”

曹九笑呵呵道:“老大,你心急了,莫要慌。”

曹大一个激灵,满腹狐疑地将曹九看了一遍又一遍:他爹到底有没有糊涂,看似不太灵光了,偏偏有时说的话,又似极有道理。说他装糊涂吧,要与他问个明白时,他又说起糊涂事。

“阿爹,你为何说我心急了?”曹大追问。

曹九却不理他了,与曹沈氏道:“阿沈,你将柿饼藏了哪里,装盘我与你吃酒。”

曹沈氏骂道:“统共几颗牙,还吃软烂甜物,明日再吃。”

曹九闷闷不乐,抱怨道:“阿沈待我不像先前体贴。”

曹九实忍不住,问道这:“阿娘,阿爹是不是装得糊涂?”

曹沈氏狠瞪了他一眼,厉声道:“还是人子呢?问得什么狗屁倒灶的话,疑到你亲爹的头上。聪明人常办糊涂的事,糊涂的人反倒有分寸呢。”

曹大头大如斗,似又回到幼时,犯了丁点的错,曹沈氏脚下生风,从后院追了出来,揪了他的耳朵,连骂带打,利嘴说得人生不如死,断掌打人又重又痛。灰溜溜地告罪回房,蒙头倒在床上,许氏不发一言,只是贴心为他揉着额角。